1
她叫江奇思。他叫李妙想。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新生的见面会上。她介绍了自己，过了一会儿，对面的一个男孩子站了起来，对大家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叫李妙想。”
大家都笑起来。
“你们俩是来搞笑的吗？”
“好般配哦！”
“天生一对啊！”
……
她的脸微微有些红了。
后来，他们真的走到了一起。很自然的，就那么在一起了。
他喜欢摄影。她喜欢写诗。
他常带她到山里，到水边，他拍风景，也拍人物。当然拍人物时，她是模特。
她常在旅行中迸发灵感，她写山水，也写爱情。她把他也写进诗里。
她有一次忽然对着他的相机发笑。他问她笑什么，她说：“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单反穷三代……”
他不服气地撇撇嘴：“写诗才毁一生呢！”
然后他们都笑了。
2
毕业了，他们留在了这个城市里。
做什么工作呢？他们两个都不是特别积极的人。
后来他成了一名保险销售员，她成了一个小公司的后勤员。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客户加入他的保险计划。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制造各种表格以及更换卫生纸和坏了的电灯泡。
他再也挤不出时间拍照片，她更是没有时间去写诗。
每天晚上他们疲惫地回到他们租的房子里，躺在床上，想起第二天又要重复昨天的事情，不觉有些伤感。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有一天，他对她说。
“生活总是不及想象中浪漫，可是这就是现实。”她对他说。
“我不想这样一辈子。”他说。
“那你想做什么呢？”她问。
他翻出相机，把镜头对准她，按了一下快门：“我们开个工作室吧！你来帮我。”
第二天，他辞去了工作，她也辞去了工作。
现在他们几乎一无所有，但是他们却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我们的工作室就叫‘奇思妙想’怎么样？”他说。
“好俗的名字！”她反对，“到网上一查，肯定有上千家。”
“那不一样，别人我不管，我们的‘奇思妙想’，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他说得对，奇思，妙想，他们的名字，很难再找出这样的一家。她笑着想，也许这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3
他们没什么积蓄，只能从家里借钱，勉强装备了一些器材。工作室开张了，他们在网络上发了广告，又印了好多宣传册去各个街道发放，然后开心地回去等着顾客盈门。
一个月，他们只接待了两个来拍免冠照的客人。
他不免有些灰心。
她见他对着相机发呆，就说：“咱们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主动出击吧！”
“怎么主动出击？”他抬起头来问道。
“我看网上有好多工作室都有上门拍摄的服务，尤其是宝宝满月照、百天照，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我们也可以试试。”
他皱了皱眉：“可是那不是跟风吗？有什么意思？”
“我也想要独一无二，可是大哥，我们现在先要吃饭好吧？”
他想了想，勉强同意了。
她开始做上门摄影的宣传广告。
第二个月他们还真接到了两单生意，虽然收入微薄，但是总比免冠照片强多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终于不再那么抵制跟风了。
“我们可以在这个模式上做出跟别人不太一样的东西，”她说，“比如，抛开传统的宝宝照模式，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可是，这些都需要投入。”
他听了她的话，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投入……钱……正是他们想完成梦想而不可或缺的东西。
“我去想办法。”她知道他的家境不如她。
4
她也不过是个工薪家庭，再次回家借钱，她也忐忑不安。
妈妈一脸怒容地坐在沙发上：“怎么你们还没分呢？江奇思，我告诉你！今天你回去，立马和他分手！钱，我一分都不会借给你！”
爸爸连忙过来劝：“生这么大气干什么？孩子的事情她自己会处理……”
“她会处理？你看看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朝家里借钱，将来要是结了婚，她要过苦日子的呀！”
“创业嘛，一开始都是困难的。”爸爸说。
“年纪轻轻不脚踏实地工作，学人家搞什么工作室，他是专业搞摄影的吗？不过是个业余的，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自信哦！自己搞搞也就算了，凭什么让我女儿也跟着他胡闹？”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我看创业挺好的。”
“你看什么都挺好的！我就是看不惯，江奇思，你不跟他分手，以后就别回这个家！”“哎呀，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可就这一个女儿呢！”说着爸爸把妈妈推进卧室。
过了一会儿爸爸出来，拿了一张储蓄卡给她，“密码是你生日。你妈都是嘴上说说，不当真的哦！爸爸支持你们！”
她接过卡来，哭了。
5
一年后，他们终于有了些好转，慢慢的在摸爬滚打中，他们也越来越有了经验。
宝宝照成了他们的主打系列，她策划了一整套宝宝照方案。她抛弃了复杂的背景和甜腻的玩具，以爱为主题，捕捉父母与宝宝生活的瞬间。
不过作为摄影师，想拍好这样的主题是很难的，但是，他做到了。
她是很为他骄傲的，因为这个策划刚刚做好的时候，她是想推翻的，可是他看了之后说：“我们可以试试。”
为了推广他们的新系列，他们邀请了两家老客户作为免费对象，几天拍下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爱”系列推出后，年轻的父母很喜欢这样不落俗套的拍照方式，毕竟人们都希望自己与众不同，他们的顾客多了起来，“奇思妙想摄影工作室”的名字也逐渐形成了口碑。
这一年，他们赚了他们的第一桶金。
但是客户一多，他们两个人开始忙不过来。
“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请几个人了？”这一天她问他。
“没错，是该招几个人了。”他同意。
“而且，我想我们的业务范围也应该扩大一下，拍写真怎么样？这样我们首先需要一个化妆师。”
他们把招聘信息发了出去，一个化妆师，一个后期设计师。
后期设计师很快就定了下来，是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叫丁佳。
可是化妆师却迟迟没有谈妥，不是别人嫌他们开价太低，就是他们感觉风格不符合他们的想法。
她有点着急了，没有化妆师，她所有关于写真的策划都没有办法进行。
那天下着小雨，客人不太多，难得清闲。
一个女孩儿打着伞，从门外进来。
她迎了上去：“您好。”
“您好！”女孩儿收起伞，很小心地放在门边，四处看了看说：“请问您这儿是招化妆师吗？”女孩儿叫顾倾城，虽然名字有点网红，但却绝不辜负。
倾城也是刚毕业，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子，她要浓妆，便殷红墨色如丹青，她若淡抹，则雅净出尘似水墨。
她永远忘不了他见倾城试妆后的眼神，他问倾城：“如果给你加薪，你愿意兼做我们的模特儿吗？”
“当然可以，”倾城笑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6
她策划的第一套写真系列是针对年轻人的。
“我想拍外景，”她说，“我们该开始尝试拍外景了。”
她有这种想法，源于这个城市，这是个林城，高山大川，大自然许多奇秀的景色都赋予了这里。当然，这也源于他们上学时，他带着她跑遍了这里的山川。
她把这套写真的主题定为“林中精灵”。
没错，在城市的喧嚣越来越占领人类的心灵时，这种带着树叶泥土气息的作品，应该会打动人的吧？
他看了策划，一如当初点头：“我们可以试试。”
她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虽然以前总在野外拍片，可是正正经经地为工作室拍外景，他还没有尝试过。
“客户群呢？”
“主要是各大高校，研究生、本科生、专科生，然后是白领、家庭主妇。”
他们开始着手做这件事。
她负责选拍摄地，购置服装和一切道具。
倾城负责造型。
他负责购置器材，钻研拍摄技巧。
丁佳负责后期，当然兼职司机。
拍样片那天，四个人心里都很兴奋。尤其是倾城，状态特别好。
那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出发了，来到山里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
那天是个阴天，天色亮时，薄雾层层叠叠地绕着山腰流转，四个人脸上都露出惊喜来。上天眷顾，给了这样一个美好的清晨。
倾城从山路上走来，身上还带着隐隐雾气，她顿时觉得，这个系列在倾城身上，名副其实。
期间休息的时候，他对她说：“你也过来拍两张吧，你很久没拍照片了。”
她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倾城，摇了摇头说：“算了，你快歇歇吧，一会儿还要拍树林。”
他们拍了一整天，黄昏时，每个人都觉得很累，但是每个人仍然很兴奋。
几天后，当丁佳把后期制作好的时候，她在屏幕上看到了她策划里所想要的一切，甚至是更好的一切。
“倾城，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精灵。”她搂着倾城，开心地说。
“奇思姐，这里也有我的功劳好吧？我熬了几个通宵呢！”丁佳说。
“没错，希望我们可以成功！”
他抱着肩膀，站在屏幕前看着幻灯片，一言不发。
“怎么了？”她问。
“希望我们成功。”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说。
7
倾城的大样片摆到了橱窗里，宣传册和广告也都发了出去。
真的有很多人动心前来，不但有大学生，还有中学生，甚至，还有一些新婚的伴侣前来询问能不能拍出这样风格的婚纱。
很多女孩在化妆的时候，都会对着倾城说：“哇，你就是那个模特，你好美哦！”
倾城总是笑着说：“我们摄影师技术好，会把你拍得更美的！”
又一波的忙碌。
看着每个人从早忙到晚的样子，她又开心又心疼，她想，如果再赚些钱，就可以再招些人，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累了。
一天晚上收工，他们回家后，她站在窗前发呆。
他从后面走过来，抱住她：“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推出婚纱系列。”
“工作狂！以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看着我们的‘奇思妙想’一点点壮大不好吗？”
“好。”他的回答有些疲惫，“以后呢？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有啊！”她一脸的兴奋，“这次的‘林中精灵’很成功对不对？接下来我想策划一组情侣写真，也为我们向婚纱系列过渡……”
“奇思，”妙想拉住她的胳膊，“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阵子？”
“干吗要放假啊？现在正是我们生意好的时候啊，你也知道，我们这行是不能停下来的，人们总会审美疲劳的，我们得在他们疲劳之前再想出新的主意……”
“我们可以先把工作放一放吗？”他松开了手，坐在床上看着她，“聊聊别的。”
“聊什么？”
“我们。”
“我们怎么了？”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仔细想，生日？纪念日？都不是啊！想了半天，完全没有头绪。
“给个提示吧？”她笑着耍赖。
“没有提示，”他也笑了笑，“累了，睡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别忘了告诉我。”
8
三年以后，“奇思妙想摄影工作室”在这个城市已经很有名了。他们不但扩大了店面，还招了不少员工。他们也增加了婚纱摄影。
“我希望推出故事系列的婚纱，我想把相册编成一本书，有关于爱情的书……”
“奇思，我决定以后只负责写真的外景拍摄，”他打断了她，“所以婚纱这方面，你和新来的摄影师商量就好了。”
她一愣，继而释然：这些年，最累的应该是他啊。
“好。”她说。
于是她继续推行她的婚纱系列，他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写真的外景上，只是他坚持写真的外景样片和化妆师都只要倾城一个人。
“你这是在跟我抢夺咱们店里最好的资源。”她假装抱怨。
他笑笑：“你有你的‘奇思’，不非要最好的资源，这样才能平衡。”
所以平时她就在店里忙，他就出外景，两个人碰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时候他回来，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有时候她醒来，他还在呼呼大睡。
一天，助理打来电话：“奇思姐，上次订的婚纱出了点问题，你过来一趟吧！”
她匆匆出门，打车来到婚纱店，助理指着她选定的一款婚纱说：“你看，跟我们上次来时，衣料是不同的。”
的确，质量差了一个档次，婚纱店老板说：“上次的布料断货了，近期都没有货，所以只好用这种。其实出来的效果差不多，而且价钱便宜不少。”
廉价也许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可是如果因为廉价，导致客户流失呢？
她总是宁缺毋滥的。
她说：“老板，当初我们谈好的，你这样私自更换布料，没和我们商量，我们可以不要货的。”
“没关系，”老板说，“其他影楼也有来看过的，很多家都中意这款。”
她笑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倒庆幸，幸好布料断货，不然，跟别家撞了衫，可不是她所愿的。他们始终没有放弃独一无二，不是吗？
9
从婚纱店出来，她又匆忙往店里赶，路上红灯，她忽然看见他和倾城肩并肩过马路。
他们不是去拍样片了吗？她狐疑，下了车，想跑过去，但最终，她还是跟在了他们身后。
他们进了一家酒店。
她抬头看了看，那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
她没有跟进去。但是她等了许久，他们也没有出来。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草草结束了工作。
她回到家里，等他回来，等到华灯初上，等到漏鼓三更。
他夜半归来，她听着他换衣服，听着他洗漱，听着他走向卧室。
他开了灯，惊见她坐在床上，问：“把你吵醒了？”
她抬头犹豫是一哭二闹还是默不作声。最后她说：“怎么回这么晚？”
“刚收拾完，”他躺了下来，“今天可真累。”
“都做什么了？”
“拍了几组，只有一组比较满意。”
“只是拍样片？”
“嗯。”
过了一会儿，他响起了鼾声，可她却始终无法入眠。
他的手机亮了一下，一条微信。她顺着亮光望去，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他的手机。
“想哥，今天是我最难忘的一天，谢谢你！”
她想，今天也许也会成为她最难忘的一天，她默默放下手机，看着他的睡颜，泪流如注。
10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他和倾城出外景的时候，她总是觉得有些异样。
她默然地看着他们出门，看着他们背着她咬耳朵，看着他们有些躲闪的眼神。
也许，她对这个工作太投入了，投入到没有发现周围的变化，投入到没有发觉“我们”正在慢慢地变成“他们”。
直到一天，她瞥见他们在门外，他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了倾城手里，他们两手相握，四目相对，他的笑澄澈温暖，倾城的笑婉转轻柔。
她悲哀地想，原来她纵有再多奇思，也抵不过一顾倾城。
也许奇思，妙想，更适合做一对合伙人。
于是她做了一件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她收拾了行李，从这个城市失踪了。
她没有去追问，她觉得追问得来的结果无非两种：谎言，或者分手。于是她不负责任地落荒而逃。
她逃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
在家里的电话追问中，她知道他曾找过她，但是被她妈妈冷言冷语拒之门外。
这样也好，她想，这样他至少可以心安理得一些。
只是黑夜来临时，她每每被巨大的疼痛包裹着，又不停地问自己，这样受折磨，究竟是因为什么。
11
两年后。
她再次回到这个城市。
城市一如既往，爱情物是人非。
正值开学季，她经过自己原来就读的学校时，见许多新生在家长的陪同下迈入校园。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曾经问过她，那天是什么日子。她现在想起来了，那一天，是他们初次见面。
她说：“大家好！我叫江奇思。”
他说：“大家好！我叫李妙想。”
……
“你们俩是来搞笑的吗？”
“好般配哦！”
“天生一对啊！”
……
她忽然有些想念他。
她走上那条熟悉的街道，来到了他们曾经奋斗了四年的店铺门前。
店铺的招牌换了，再也不见以前的奇思妙想，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闪光的大字：倾城。
她驻足。她发现自己两年前预料的一切呈现在眼前的时候，竟然仍是无法释怀。谁说时间可以疗伤？时间伤起人来，比任何伤都痛。
犹豫了很久，她鼓足勇气走了进去，店铺里客人不多，然后她看见了正在给客人化妆的倾城。
倾城呆了一下，睁大眼睛站了起来：“奇思姐？真的是你！”
然后倾城回头冲里面喊道：“老公，你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她的心忽然怦怦乱跳起来，几乎想再一次转身逃走。
一个男人抓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懒洋洋地问：“谁呀？”
不是他。是丁佳。
12
倾城和丁佳非要拉着她去吃火锅，她心头如堵，却盛情难却。
锅里红油滚滚香气四溢，她却难以下咽。
“生意还不错？”她半晌开口。
“差远了，”丁佳说，“你走了，想哥也不管了，后来我们接手，也就是勉强维持。”
“其实没有那么差，毕竟当初‘奇思妙想’的口碑还在，”倾城笑了笑，“只是我们想法不及奇思姐你。”
“我当初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她说。
“说起来，奇思姐，当初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离开啊？”倾城问。
她语塞。
“想哥那一阵子差点没疯掉……他把婚礼都准备好了呀！”
“婚礼？”她疑惑。
“对呀！他在花园酒店把婚宴都订好了呀，还有结婚戒指也买好了，怕你发现，还特意交给我先保管，他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酒店……戒指……她如雷轰顶。
那么，她所看到的一切，竟然只是一场误会？
“那他……”她心似油烹，一时间羞愧、自责、悔恨全都涌了上来。
“他走了，”倾城说，“我猜他是去找你了，不过他临走前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他果然没有说错。”
她呆呆地坐着，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狗血的失误，是她不够自信，还是对他没有信心，或者，是因为她太自信了，自信到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臆想，却不去了解背后的真相？
“对了，想哥留了一样东西给你，在店里。”倾城说。
13
那是一本婚纱相册，封面上，一个男士的侧面剪影独倚花墙，旁边只有一个字：等。
她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一张熟悉的脸被她的泪给打湿了，照片里他独自坐在教室的椅子上，对面的椅子空无一人。
然后是操场，食堂，山边，溪旁，保险公司和后勤办公室，然后是他们的“奇思妙想”……
他茕茕孑立，本该是新娘的位置空无一人，隔着照片也能看到他眼底凉透的悲伤。
这是她离开“奇思妙想”前尚未完成的策划案，他帮她做了，只是她已经无耻地逃跑了。
封底镶嵌了一枚戒指，她知道这就是倾城说的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她合上相册，递给倾城。
“奇思姐……”倾城大惑不解。
“拜托你一件事，替我转告他，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你……”
“告诉他，别再等了。”
倾城眉尖微蹙，声音有些冷了下来：“奇思姐，这种事情，你还是亲自告诉他的好！”
丁佳连忙拉住倾城，尴尬地笑了笑：“奇思姐，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想哥在哪儿，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如果我们能见到他，一定帮你转告，好吗？”
“什么……”倾城又要说话，被丁佳拦了下来。
“谢谢！”她转身离开，不顾倾城的愤怒。
也许这就是她能做的，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面目来接受这枚戒指，还有什么值得他等？
她宁愿恶人做到底，宁愿让他恨她。因为她配不上他，配不上他对她的爱。
14
夜晚微凉，她一个人走回酒店，收拾行李，又走到火车站，买了最近的一趟列车。
回到现在的城市后，她生了一场大病，病痛的时候她几乎认为自己就快死了。病愈后她面色苍白，骨瘦嶙峋。
她对着镜子思忖：她这样的一个恶人，上天仍然给她一次机会，是为了让她重生吗？
已是深秋，她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到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走累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婆婆在不远处拾荒，她不禁想，等她到了老婆婆的年纪，还是孤身一人，应该会很凄凉吧？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她忽然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
她惊醒，才发觉太虚弱竟然打起了瞌睡。
摇醒她的，是刚才那位老婆婆，她笑着说：“谢谢您，我没事。”
“哎呀，天气冷了，不好睡在外面的，”老婆婆说，“你这报纸还要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长椅上放着一份晚报，不是她的，应该是别人丢弃不要的。
她拿起报纸，想递给老婆婆，忽然，她停住了，她看见报纸的广告栏上，赫然印着一则寻人启事：
江奇思，奇思妙想工作室老板娘，女，29岁，身高162厘米，体重50公斤，于2013年10月21日走失，有知其下落者请联系：13xxxxxxxxx，李先生，必有重谢！
报纸上还附上了她的照片。
这是他的杀招，也是他的孤注一掷。
她捏着报纸的手微微发抖，眼眶开始发红，老婆婆见了，慌忙说：“姑娘，这报纸我不要了，你留着吧！”之后跑得比个小姑娘还快。
她望着老婆婆的背影，破涕而笑。
她又看了一遍报纸，不得不承认，她中招了。
她知道错了，她从心存疑虑却没有勇气开口询问那一刻就错了，可她却一错再错，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面对工作她什么都敢尝试，可是面对爱情，她居然是如此的懦弱。
“幸好啊……”她自言自语。
幸好，你一直没有放弃；幸好，我醒悟得还不算晚。
她不可以再错下去了。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您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有的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有的人错过了，一转身，发现那个人，还在等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