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看过的所有中短篇选编得最棒的小说集,没有之一。这本书小说编排十分讲究,故事背景、前后角色、人物情绪隐约有某种关联与暗示。一度让我误以为是作者为了这个选集而写的小说。仔细一查,才发现这些小说的完成相隔有几十年之久。更对编辑大人心悦诚服。
作者施尼茨勒不仅拥有医学博士学位,还是开着私人诊所的正牌医生。他对心理疾病、意识与潜意识以及心理治疗方法,像催眠术和心理暗示十分感兴趣。他是热情的猎艳者,却又有着独特的道德标准。这本小说集的作品基本都是意识流,通过角色内心独白来讲故事。故事读起来完全不会有云里雾里的感觉,能引起读者强烈的共情感。为了让故事更有冲击力,时间跨度都比较短,往往只有几个小时,一个晚上,甚至某个瞬间。
第一篇《梦的故事》
这篇是关于一对疏离的夫妻,他们奇怪的爱情观与强烈的占有欲。看了近一半才发现是电影《大开眼戒》的蓝本。区别于电影所强调的宗教符号与政治隐喻,小说中从医的男主,人设是忠诚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一个过着平静婚姻生活的中产者。故事的时间跨度只有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两夫妻在参加一场面具舞会后,妻子坦言自己曾对一个军官钟情到可以不顾家庭,虽男主也有不忠行为仍心有不甘,在当晚出诊时陆续和病人女儿、租衣店小姐、甚至是路上的站街女都发生了暧昧。之后,男主因好奇混进了一场上流社会的神秘聚会。聚会淫邪又恐怖,男主被认出是潜入者危及生命时,一个陌生女子自愿相代,男主才能安全离开。事后不久,男主根据女子自杀报道找寻到尸体,却无法判断是否是那个救命恩人。
评论:
男主对自己的无力感到伤心,并把整件事对妻子和盘托出。这个有些迷幻的事故,是一个已婚者对妻子的不信任,对婚姻的困惑。他目睹腐朽堕落,却无法证明;他被排斥恐吓,却无力反抗,因此这也是一个中产者对自己社会地位的自卑与沮丧。小说中还强调了男性视角中的女性:在男主眼里女性的美貌比德行更重要,他对女性有怜惜和善意,同时又认为女性是财产的装饰与欲望的消遣,就像他无法从躯体来辨别,因为无论女性生前多么柔弱美艳,受到残害后死亡的冰冷是一样的。
第二篇《古斯特少尉》。
这篇衔接的位置十分妙。主角是个少尉,很容易让人代入前篇中主角妻子精神出轨的那位军官。本篇中一个少尉得了朋友的一张赠票去看剧,从他进场到第二天清晨的整个心路历程。一开始就是主角连绵不绝的吐糟。把因为被迫受人情,那种无聊、虚伪又做作的心态演绎得精彩绝伦。他无奈地看了三个小时演出,已经忍无可忍,煎熬中期待能尽快结束。这个自恋又自大的少尉,对稍有姿色的女子就起色心,遇到厉害的男人立马就怂。公众场合被武力压制,自尊被抹杀军官的荣誉感被击得粉碎,让他羞耻地想自杀。这个又懦弱又矫情的家伙一时六神无主胡思乱想。最后居然天降好运,让他从绝望里里逃出生天。
评论:
少尉的每一次自白都在揭露他无耻又自欺的嘴脸。
第三篇《埃尔瑟小姐》
女主是一个十九岁的律师之女,家道中落,父亲赌博负债累累,母亲来信逼她用美色去勾搭有钱人,帮家里解决经济危机。这个寄人篱下的女孩想法看似放荡,实则对生活有着美好的憧憬。她被逼着去出卖色相,在大庭广众下失了脸面,年轻的女孩无奈服药自杀,她在离世前还在渴望能被人喜欢,被人拯救。
评论:
埃尔瑟作为一个女孩,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能依附于家族,被父母当作货物无情出卖,可怜又可悲。这篇似乎对应了前一篇逃脱了羞辱的上尉,这个少女不够无耻也不够好运,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第四篇《死者无语》
夜晚时,一对偷情的男女在野外约会,年轻男人的马夫醉酒驾车,不幸的事就此发生。车翻人伤后,马夫要去远处求救。已婚女子从火热的恋爱里渐渐清醒,从担忧垂死的情人,慢慢恐慌起自己的处境,最终决然朝家的方向独自狂奔而去。
评论:
对比前作中如陷囹圄,左右不得选择的埃尔瑟小姐,这位女士似乎找到了去路。事实相反,这不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起作用的是不得不依附于丈夫的无奈,和对社会舆论的畏惧,是“一个女子的名声”让她作出了“回家”的选择。
第五篇《鳏夫》
一个丈夫在怀念刚逝去的年轻妻子,无意发现了自己妻子和最好的朋友居然是情人。在男主伤心欲绝时,背叛的朋友还上门惺惺作态地来安慰,宣布就要新婚,这种雪上加霜式的双重打击让老实人也发了火。
评论:
此处似乎补充了前一篇中没有正面出现的那位被背叛的丈夫的视角。
第六篇《另—个男人》
爱妻早逝,丈夫沉浸在悲痛中。最近他发现了一个哀伤的年轻男子,经常到墓地来祭拜他的亡妻。他在妻子的遗物中没有发现出轨的证明,却仍被怀疑所折磨。
评论:
这似乎是应对了前篇绿帽丈夫的平行世界,知不知情都难逃人生之苦。
小说集评论:
这一串故事彼此交织又彼此映照,有趣的很。故事里的角色姓名各自不同看似毫无关联,通过编排后,宛若细线串珍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男男女女们外遇偷情、对婚姻和爱情怀着困惑与怀疑、内心充满了纠结,精神倍受着折磨,在十九世纪这条历史河流里沉浮四散。
这些故事又有相似处,是那个时代女性的心理与处境,无论是作为妻子、情人、女儿、还是交际花、风尘女,她们的命运都无法握在自己手中。要么是丈夫衣襟上的饰物,要么是父母手中的筹码,也或许是别的男子觊觎的欲望对象,或是被随意玩弄的工具。她们有自己的梦,想离开窒息的家庭,想放纵自己的欲望,想选择自己的爱人,在一些梦与醒之间,她们似乎得到了尊重与怜惜,又或者只是在被利用和牺牲。作者用游戏人间的口吻,让故事里的光怪陆离折射出现实里的险恶恐怖。
这些无法从女性角色中逃脱的命运,她们被道德、家庭捆绑,就像被束缚在衣裙里的肉体,是被那个时代禁锢住的灵魂。而男子尽可以挥洒他们的风流与自由,还会被美誉为潇洒的绅士。但他们都无法跨越阶级的鸿沟,那种排斥、压制与剥削是如此理所应当,又是如此居高临下。梦境不过是失败尝试的假想,真正的现实是连这样的机会都不存在。
最后的《导读》是对这部集子的一个很好的补充与注脚。
也是作者时代背景的说明。特别是那段施尼茨勒对尸体的回忆:偶然,尸体会显出他还是活人时的样子,一副奇形怪状……让那些镇定自若的,或是轻浮无聊的人都感觉困恼或恐惧。这或许也是作者对待历史的态度,他把自己的体验与感受毫无遮掩地表达出来,那些让人反感的、厌恶的,让人欣赏的、热忱的都摊开在读者面前,一目了然。
用德国著名作家享利希·曼的话来结尾,“他是弥足珍贵的时代灵魂,无与伦比的维也纳心声,他的城市如此造就了他的世纪。他如此成为大师。”
摘录:
《梦的故事》
(玛丽亚娜)她几乎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她的眼睛变得湿润,粒大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她再次把面部埋在双手之间,他不由自主地把他的头贴近她的头顶,抚摩她的额头。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开始发抖,她在啜泣,先是几乎听不到,但啜泣声越来越大,最终变得完全不加节制,突然间她从扶手椅滑下地,落在弗里多林的双脚之前,她用双臂抱起他的双膝,把她的脸部埋在中间。随后她睁大痛苦和带有野性的双眼望着他,炽热地轻声说道:“我不愿意离开这里,即使是您再也不会来,即使我再也看不到您;我要在靠近您的地方生活下去。”
他把玛丽亚娜紧紧地拉向自己,可却丝毫感觉不到激动;目光触及她那干枯无光的头发令他有些不快,而从她密不透风的衣服中散发出一股甜得有些发霉的气味更激起他的一丝反感。外面的铃声响了起来,他像是得到了解脱,迅疾地吻了吻玛丽娜的手,像心存感激地去把门打开。
如果若是去关顾所有的人,那就要去关顾所有陌生人的命运!他想到了那个刚刚离开的死者,有一些恐怖,一想及此不无恶心。在褐色的法兰绒床单上一个摊开来的消瘦的躯体,按照永恒的法则已经开始在腐烂在瓦解。他感到高兴,他还活着,对他而言,发生这一类可憎事情的可能性还很遥远;是呵,他还正值壮年,还有一个迷人和值得去爱的妻子,如果他要去爱的话也可能还有一个或更多的女人。
“摘下面具!”有几个人异口同声喊了起来。弗里多林把双臂伸向前去,像是护住自己似的。他觉得,在戴面具人中间他是唯一不带面具的人,这比赤裸裸站在穿衣服人中间要坏上一千倍。
弗里多林身不由己地更低地俯下身来,仿佛他犀利的目光能从僵死的面孔中找出一个答案似的。可他同时知道,即使真的就是她的脸,就是她的,昨天还十分火热直视他的眼睛的那双眼睛,他不想知道,终归说来,他根本就不能,也不要知道。他轻轻地把头部重新放到平台上,随着手电筒光束,用目光扫向死者的全身。这就是她的胴体?就是她那阿娜多姿、丰腴娇媚,昨天还那样渴求折磨的胴体?他看到蜡黄多褶的脖颈,他看到两个娇小然而变得有些松弛的少女乳房,双乳之间,胸骨在苍白的皮肤下面清晰可见,景象惨然,看来已经开始腐烂了。他看到暗褐色下半身的曲线,他看到秀美的大腿从一片昏暗的、变得神秘和毫无意义的阴影中毫不在意地摊开,他看到膝盖骨稍许外弯,看到小腿骨清晰的轮廓,修长的双足和上面向内弯的脚趾。这一切又迅急地陷入黑暗之中,因为手电筒的光束非常快速扫过,最终它轻轻颤动地停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弗里多林不由自主地,就像受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的逼迫和引导,他用双手去抚摩这个女人的前额,她的双颊,她的双肩,她的双臂;随后他用他的手指绕起死者的手指,犹如玩一种爱的游戏。她的手指僵硬,但他觉得,它们试图在活动,想抓住他的手指;是啊,他觉得,在半睁半闭的眼皮下面有一种来自远处的,没有颜色的目光在寻找他的目光,像受魔力的扯动,他俯下身去。
《古斯特少尉》
这还要持续多久呢?我必须看看表……在一个如此庄重的音乐会上这样做看来是不合适的。但是有谁能看见呢?如果有一个人看见的话,那他一定像我一样,对演出心不在焉,无需对此感到难堪……十点刚过一刻?……我觉得在音乐会已经坐了三个小时了。我真的不习惯……演出的都是些什么呢?我得看看节目单……对,是的:清唱剧?我原来认为是弥撒曲呢。可这样的节目只能在教堂里演出。教堂也允许人们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离开的。——若是我坐一个角落的座位上就好了!——那么就得忍耐,忍耐!清唱剧也要结束了!喝得很好,只是我的情绪不佳。可我的情绪从何而来?当我想到,我来此是为了散心……我若把剧票送给伯内狄克就好了,他对这种演出是感兴趣的;他自己会拉小提琴呢。但这样做会伤害科帕茨基的。这个人很可爱,至少是善良和蔼。一个好小伙了,这个科帕茨基!他是我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的妹妹就在上面合唱队中间唱歌。至少有上百个年轻的女人,都穿黑色的衣服;我怎么能从中间找到她?因为她参加合唱,他才有剧票,这个科帕茨基……为什么他自己没有来?——她们唱的还真好。非常庄严——真的!好哇!好哇!……是啊,我们一齐鼓掌。我身旁的那个人鼓起掌来像发疯似的。他真的是那么喜欢?——那边包厢里的姑娘长得非常可爱。她是在看我还是看那边长着金黄色络腮胡子的先生?……啊,一个独唱!她是谁?女高音沃尔克小姐,女低音密恰莱克小姐……这大概是女低音……我已长时间没有到歌剧院了。在歌剧院里我一直感到惬意,即使节目是乏味。后天我又能到歌剧院看《茶花女》了。是啊,后天我也许会成了一具死尸!啊,无聊,这我自己都不相信!您等等吧,大夫先生,您这样的判断是不准的!我把您的鼻子尖拧下来……
《埃尔瑟小姐》
她在暮色朦胧中显得多么年轻。肯定有四十五岁了,我四十五岁时会在什么地方呢?也许早就死了,但愿如此。
《死者无语》
爱玛与一动不动的弗朗茨待在黑暗的公路上。“现在怎么办?”她在想。这不可能啊。——她突然觉得,她听到他在呼吸。她朝苍白的嘴唇俯下身来。不对,没有哪怕一丝气息。额头和面颊上的血好像已经凝固了。她凝视着他的双眼,已经翻白的眼睛,她颤抖成一团。是啊,我为什么不相信呢——这是真的呀……这是死亡!她毛骨悚然。她感觉到了:一个死人。我和一个死人在一起,死人躺在我的怀里。她用颤抖的双手推开死者的脑袋,它又着地了。现在她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弃他而去的念头。她为什么要把车夫打发走?这是一种愚蠢!她在公路独自与一个死人待在一起算什么呀?若是有人来……是啊,若是有人来,她该怎么办?她还得在这儿等上多久?她又朝死者望去。闪过一个念头,我不能单独与他待在一起。马灯在那儿。她觉得好像这盏灯是她必须要感谢的爱和友谊之物。这微弱的灯光里有比这围绕她的整个无垠的黑夜有更多的生命;是的,她几乎感觉到,这盏灯是对她的一种保护,用来防范躺在她身旁的那个苍白可怕的男人……她长时间凝视这盏马灯,直到她的双眼颤抖,直到灯光开始跳动。突然间她有了感觉,犹如从睡梦中醒来一样。她跳了起来!这不行,这不可能,还能让人发现我与这个人在一起……她觉得好像她看见自己现在站在公路上,在她的脚下是一个死人和一盏马灯;她看到自己,身躯出奇的巨大,直矗入黑暗之中。我在等什么,她在想,她的各式各样的念头在相互追逐……我在等什么?等人来?——他们需要我什么?那些人会来这儿,会问……我……我在这儿做什么?所有人都会问,我是谁。我怎么回答他们?不回答。若是他们来了,我不会说一句的,我沉默?一句话不说……他们不能强迫我。
从远处传来了声音。
来了?她在想。她谛听,非常恐惧。声音是从桥那边传来的。那不可能是车夫找来的人。但他们是谁呢?不管怎样他们会看到马灯的,这不行,那他们就会发现的。
她一脚就把马灯踢翻。灯灭了,只有白色的石砾堆发出微光。声音越来越近了。她整个全身都颤抖起来。只要不发现这里就好。上帝啊,这才是唯一重大的事,没有比这至关紧要的了,如果有一个人知道她是这个人的情人,那她就完了……她痉挛地绞起双手。她祈求,在公路另一侧的那些人走过去,别看到她。她在谛听。那边有人……他们在谈什么?……是两个女人,或者是三个。她们注意到那辆车,因为她们在谈论它。她能分辨出来:一辆马车……翻车了……她们还说了什么?她听不明白了。她们继续前行……她们走过去了……上帝保佑!那现在,什么现在?噢,为什么她没有像他一样死去?他真令她羡慕,对他而言一切都过去了……他不再有任何危险任何恐惧了。可她面临的一切都使她惊恐万分。害怕有人在这儿发现她,她害怕有人会问她:她是谁?……她害怕被带到警察局,她害怕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害怕她的丈夫,她的孩子——
《鰥夫》
《另一个男人》
《导读》弗雷德里克·拉菲尔
施尼茨勒回忆道,在解剖室里,学生们面对的是同一具供解剖用的人的尸体:……和我的同事们一样,我有夸张的倾向……我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变为一具尸体故意表现冷漠……但我的犬儒主义从来没有达到我的一些同事的地步,他们认为这件事很值得骄傲,竟在解剖尸体的床上放了炒栗子大嚼起来。即使你并不认识那个刚刚断气的人,你也觉得在尸体脑袋的那一头,死神那伟岸的身躯,那幢幢怪影似乎仍在那里站立着……死神蹑手嗫脚地走进来,就像学生们想挖苦嘲笑的那位好卖弄学问的教师。偶然,尸体会显出他还是活人时的样子,一副奇形怪状……让那些镇定自若的,或是轻浮无聊的人都感觉困恼或恐惧。
犹太人往往被两种力量所牵扯:他们既渴望独立又喜欢获得众人的喝彩,弗洛伊德并非个别的例子,许多犹太人都无法抛弃随时都可能会满怀恶意地对他们翻脸的那个社会。
施尼茨勒谙熟医学,知道梅毒会使轻狂放荡顷刻之间就化为惊恐万状,它也是导致痴呆症的原因之一。施尼茨勒本人就是一个热心的猎艳者,且不说他性瘾成癖;同时他也相当神经质。他没有抓紧一切寻欢作乐的机会,倒不是出于道德上的考虑,更多的是出于医学临床上的谨慎。在阿图尔青春时期,他的父亲问他展示了多张性病感染者可怕的图片。后来他在作品中模拟自己在青春时期如何企图挽救那些堕落风尘的妓女们:……
他少数几部长篇小说中的《通往旷野的路》出版于一九0八年,这部小说探讨的是他惯常抱持的悲观主义,小说对所谓的犹太人问题作出了多种不同的回答。小说表现出他的典型特征,那就是冷静分析式的自我中心主义:他拒绝被任何包治百病的济世良方所欺,其中包括犹太复国主义。
《梦的故事》只是以轻轻的笔触,点了一下犹太人问题。流浪艺人纳赫梯戛尔在一位银行家府上弹奏乐器,还唱了一支闹哄哄的下流歌曲,这样就和主人发生了争执。那位主人“虽然他本人是一个犹太人,却冲着这个钢琴家骂了一句犹太人骂人的话,纳赫梯戛尔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记耳光,这样一来他在这个城市上流人家的谋生之路就彻底完结了。”这种犹太人反犹太的事情(它决不是自我憎恨)证实了施尼茨勒令人沮丧的观察结论:“犹太人对本民族从来就缺乏任何真正的尊重,这是一个永恒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