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20年了,时光真经不起细细思量,仿若昨日稚气懵懂的样子还在眼前,怎么一恍就半生沧桑倦客了?20多年的光阴如大浪淘沙,涤尽浮云铅华,却冲淡不了日渐清晰、飞扬放肆的那些青春追忆……
霞哥说三月底来看我,不管这20年的同学会能否聚上,我们约上临近的几个先聚聚,于是这个三月虽然阴雨绵绵,却一扫阴霾充满期待,见面前老毛病又犯,激动得一夜不眠,早早请上假,早早地去动车站,在等候翘望时,我一度怀疑这近视眼可能无法在人群中找到她们,却在她们一出现在出口的瞬间秒寻到,这可能归综于她们近170cm的高海拨,也可能我的记忆已反复复习她们曾经的身影。
郭,霞哥,我,这些年其实偶有见面,总觉每次都太匆匆,每次都意犹未尽,些许不舍,有些同学毕业十周年时见过一次,更多同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再未相见,我一直不肯相信一转身便是一辈子的说辞,一直固执地认为人世间只有死别而无生离,渐渐的才知道纵使竭尽全力梦想也不一定会成真,纵使孜孜以求有些人或事依然是求之不得,就像离别,即便从未想过是永远,可还是会千山万水天各一方无言守望成谜。
我们只有一晚的时间相聚,我订了大床房,硬挤在她们中间死赖着不回,吵过闹过,各自生活的几多不易在相见的那一刻烟消殆尽,仿若此刻我们各自成了对方的导师,安全信赖,心无介蒂,一切曾经的问题此时都可以迎刃而解,空气中充满了美好与希望,一时间,时光仿似逆转,我们又穿越回了408,409的上下辅上,窗外有天麟山传来的虫蛙鸣叫,走廊里有刷洗瓢盆声,楼下有男生嘶声力竭地喊着心仪的女生,还有看楼阿姨的斥喝声,我们躺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为考试奋战,正芳唏唏啐啐吃着零食引来耗子,英子睡着睡着裹着被子从上辅滚到了地板上居然安睡到天明,天晴时霞哥叫喊着大家洗衣洗被,佩铮因不知如何洗涤急着要哭,正芳一开橱子衣服崩塌着翻滚下来……还有公共澡堂里难听的歌声,放学箭一般飞奔三百多个阶梯下的食堂排队,拎着两壶开水瓶上下又是三百多个阶梯回宿舍如履平地,早上起操时的赖床恼怒声,广播里《十七岁的雨季》和《潇洒走一回》总在固定的时间里响起,男生给女生起着什么难听的绰号,女生暗暗注视男生的情窦初开……实在不知道不长不短的四年中竟然有这么多信手就能拈来、张口不用回忆的记忆碎片,或许正因为简单纯粹而生机勃勃,所以青春便在记忆深处充满生命力地一直蜇伏着,期待着哪天莺歌草长地再次奔放。
于是零碎的话语很快便把一夜的时间耗尽,不得不整理行装和心情,霞哥是不让我下车送的,她是怕我伤别离,其实这许多年多愁善感的玻璃心已然升级成了钻石金刚心了,我们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轨迹里磕磕碰碰,承载着命运给我们的各种人生百态,兀自疗伤,兀自承受,在岁月长河中努力成长成独一无二的风景。
也许在霞哥的眼里我还是曾经的我,我依言未下车,透过雨帘目送她们走进车站,回城的路上,雨打车窗似更漏,不免怅然若失,想起毕业前夕,我崴了脚,毕业晚会的节目无法上了,就着她们的悉心深情呵护,我写下了一份由正芳和长青朗诵的诗稿《毕业寄语》,犹记得些许: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依相伴,随着毕业的钟声戛然而止,从此一别,谁能伴我浪迹天涯?谁又能陪我地老天荒?你要在你的人间姹紫嫣红,我会在我的江湖铁马靳歌,我愿一生吟唱梵音,保你一世沐浴温暖……当年的寄语一如既往,只是而今从容浅笑的目送取代了那年匆匆散场的狼籍。
我不知道我们的人生还会有几个10年,20年,我只知道我们已没有青涩年华可以肆意挥霍,没有太多的一往情深可以思念眷恋,没有太长久的父母恩情手足之情去回报守望,没有永不分离的相聚相爱能长相痴守……时光太快,我们都太慢了,但愿今后我们能携上时光一同行走,当时光荏苒,一点点侵蚀我们的青春和容颜时,我们的眼底能渐长出明心见智的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