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初相见
有一天看完电影逛街，路过商场里的一家饰品小店，招牌上写着“无痛穿耳”，我经不起男友的撺掇，就进去看看。
这家伙大我三岁多，是在大四上学期认识的。当时我是一个漫展上的showgirl，他对我看似一见钟情，实则是见色起意，“目灼灼似贼”[]地围观了半天。他个子高大，长得有点小帅，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还行，但远没到怦然心动的程度。
然后，他瞅准时机，厚起脸皮凑上来套近乎，微笑着搭讪：“小姐姐，你好！我是你的微博粉丝，上月车展的时候就关注了你，今天是看了你发的图，特意赶到现场来的。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小姐姐，恳求你留个联系方式，说不定以后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我有点受宠若惊，见他一脸英气勃勃，也是芳心可可。我看他很有诚意，确认过眼神，并不是坏人，刹那间仿佛被丘比特之箭射中，莫名地产生了好感。他自茫茫人海中来，使我尚在初见之时，就忘记了要和男子刻意保持距离，不忍心拒绝他。
加了微信，我们很快就没那么生分了，他问我：“大美女，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呀？”我没有拿出惯用的挡箭牌——“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老实地说道：“什么男朋友，人家都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呢。”他开玩笑说：“你这么漂亮，竟然没交过男朋友？是不是眼界太高，挑花了眼，想找啥样的高富帅？”我说：“也不是啦，我并不想找多么有钱的。只是至今还没遇到合适的而已。”他说：“我有个很靠谱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他比较高，人也不难看，家里不算有钱，但房子和车子都没问题。”
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有一点好奇，说：“真的吗？这人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呀？”他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说：“是我同乡，名字叫毛遂。”我恍然大悟，顿时很无语，原来他是想毛遂自荐啊，马上回他一个敲头的表情，说：“看不出你挺坏的，不想理你了！”
随后，他表白了倾慕之意：“妹妹，我好喜欢你！这两天晚上睡不着，辗转反侧，想的都是你。你是天上的仙，让人一眼万年：深情一眼，挚爱万年！我是真心爱你，愿意付出一切，不惧任何考验。恳求妹妹给我一次机会！”我多少有点反感，却硬不起心肠，没有从微信上删掉他。从此，他像舔狗一样，使出撩妹的浑身解数，一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誓愿效犬马之劳。
他不是多情少女梦中的白马王子，说不上帅气逼人，但形象阳光，又不失敦厚，瞧着挺有安全感的。微信聊天时，我间或引用一两句古诗词，他马上就能唱和应答，两人越发惺惺相惜，有那么一点才子佳人相见欢的况味。而且，他似乎家道尚可，毕业于海外名校，职业前景不错，加上出手大方，百般殷勤，令我渐生情愫，流露出青眼相垂之意。
很快，他就掳获了我的心，把情感方面还很幼稚的我勾搭上手。尤其打动我的地方，是发现他人品不错，性格也好，和我三观较为契合，很有上进心。虽然他没有跑车豪宅，就按揭了一套三居的期房，但我觉得他是一只潜力股。
从初中时起，作为无可置疑的班花，我就感受到老师的偏爱和男同学的瞩目。每次学校里的文艺表演都少不了我，运动会开幕式也让我举着牌子做引导员，就连平时走在路上，都有异性有意无意地多看我两眼。校内外一直有成群的男生追求我，但我心气很高，面对各种表白示爱，总是不假辞色，坚拒纠缠。因为我不愿早恋，也不看好校园恋情，认为途中变数太多。
大三的时候，我却不过情面，很突兀地相过一次亲。那是姑妈介绍的一个豪门公子，其貌不扬，还行止浮滑，到底让人难以接受。我不是随便的女孩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不想陪花心富二代瞎玩，即便成为正室，仍要忙着争宠。
自恃容颜姣好、身量颀长，我并不着急嫁人，故意表现得很高冷，既拒绝大胆的撩骚，也不理会隐晦的暗示。结果，在众人口中跻身校花之列的同时，获赠了八个字的评价：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因长得有些像新疆姑娘，我的外号本来是“小热巴”，后来穿汉服出了两次风头，又多了一个“小嫦娥”之号。大概就是说，这女孩虽生得姝颜丽容，如花似朵，却像广寒玉女，孤芳自赏。即便如此，美女在哪里都吃得开，男生们更是乐于接近，我的人缘倒也不差，凡事总有人帮忙。
爹娘对我的终身大事，是不希望我远嫁，招个上门女婿也行，在校期间一切随缘，只担心我遇人不淑。他们告诫我：“闺女呀，你谈朋友、处对象，要首重人品，必须随时放亮眼睛，不要被人骗了。”
我有自知之明，论姿色也就比7分女稍强那么一丢丢，小脸上五官精致立体，高鼻大眼皮肤好，虽谈不上肌肤胜雪、吹弹得破，但也近乎肤如凝脂，完全能做到素颜清纯、浓妆妖艳，而且是个高妹，身材纤瘦苗条，有双大长腿，硬伤就是没啥胸。
要是傍有钱人的圈子，很可能是沦为床上玩物的下场，在蹉跎青春之后，找个老实人接盘。长得太帅或阔气多金的年轻人，往往是渣男，还不如找个前途光明、感情专一的男孩，要靠谱得多。因此，我对另有所图的男人很警惕，态度很冷淡。
当时不知怎么回事，我对这个看似满脸诚恳的登徒子，竟然假以辞色，以至于在初初一见之下，就种下了情苗爱根。或许是少女怀春而吉士诱之[]，合了眼缘就给他留了机会，误打误撞地让他走了大运。谁叫他脸厚嘴甜，还挺懂女儿家的心事呢？
我并没有真正地谈过恋爱，相亲是虚与委蛇，虽被挽手同行过，但我戒心很强，直觉里就信不过其人，当然不会萌动男女之情。即便对心生好感的个别男同学，也只是保持普通的朋友关系，在一起吃过饭、聊过天，但不容许言语间有暧昧之意。哪知道天缘所定，就这样被男友趁虚而至，引诱入彀，很快确定了恋人关系。
想起第一次约会时，我化的是伪素颜妆，一袭白色长裙裹着纤腰翘臀。他穿得很正式，满腹关关雎鸠想，一片怜香惜玉心，却又在紧张中带点小局促，送给我好大一束玫瑰，还有一个装满进口巧克力的心形大礼盒，接下来请我用了一顿人均消费很高的西餐。
两人在微信上就已经熟络了，越聊越投缘，发现在众多话题上都有共同语言。而他也一直表现得是个暖男，早已开始融化我心中的坚冰。这下越看越对眼，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让我深切体会到男女相悦的可贵，再也没法保持以往冷艳的样子，在小小矜持中渐渐变得柔顺和婉。
进入状态的他，挺有绅士风度，言谈不乏幽默，我不由得敞开心扉，很快走出拘谨，和他有说有笑，一时间容如花绽，益发美中带媚。他不禁看得痴了，那柔和的眼神，仿若凝了一池春水，清晰地倒映出我的影子[]。
他目光中深蕴情意，发自衷心地赞美我：“妹妹，你真是艳如春花，丽若朝霞。”我向来自负容色，听了他的夸赞，不由得眉花眼笑，心魂皆酥，甜腻腻地道：“人家没那么好看啦！”
他笑道：“真的呢！妹妹你就是‘玉天仙离了碧霄’，《西厢记》的那段话完全就是为你写的：‘恰便似檀口点樱桃，粉鼻儿倚琼瑶，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妖娆，满面儿扑堆着俏；苗条，一团儿衠是娇。’[]”我虽然喜孜孜的，到底有些难为情，轻声低语：“哥哥，你记性真好！我哪里当得起呀，别人听见会笑话的。”
两人眉来眼去，业已生情，临别时都有不胜依依之感。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来，要与我握手道别，我有点害臊，本不想和他发生肢体接触，却又不好开口拒绝。他搭上我那柔腻滑嫩、温软如绵的手儿，想摸又不敢摸，要放又舍不得放，那样子实在是令人发噱。
当时的我亦玉颊娇红，满脸赧色，整个人竟似变了，从一只骄傲的孔雀，变成了只柔顺的鸽子。而这等少女娇羞之态，恰恰使他最为动心，生出尽快把我俘为已有之念。而我也看出他还是蛮实诚的，从此就爱念茁生，芳心暗倾，堕入情网中。
他倒是挺会步步跟进的，知道怎么不失时机地占我便宜。第二次约会，我们一起去看了部票房很火的电影。放映到惊悚的情节时，我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向他靠过去。他马上就攀住我的肩，用手指轻轻拍着我的臂，把嘴巴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妹妹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呢。你这样子好可爱哟，我爱你！”
有喜欢的男子在保护我，还昵语示爱，我心底似有热流奔涌，整个人有一点小激动，但又感觉有些羞怯，就这么斜斜地靠着他，不愿坐直了。看到下半场，他又挽起我的手，一直握着不松开。我到底有点不自在，刚想把手抽出来，他竟然握得更紧了。
注释：
[] 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卷二·婴宁》。
[] 西汉·卓文君：《白头吟》。
[] 《诗经·召南·野有死麕》。
[] 流潋紫：《后宫·甄嬛传》第一卷“第十五章 嬛嬛”。
[] 元·王实甫：《西厢记》第一本第四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