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婷半清

村上春树在1987年发表第五部长篇小说《挪威的森林》，上市就畅销，甚至形成了“村上现象。”

有人说，这本书实在是太悲剧了，死亡的人太多了。木月死了，直子死了，初美死了，直子的姐姐死了，死亡在村上作品中并不少见，但在《挪威的森林》中，这几个死亡的人物都具有突出的正面特点，木月热情公道，直子温柔漂亮，初美是完美女神，直子姐姐品学兼优，他们的死亡都让人怀念。

这部作品就是通过这些人的离去，怀念青春，也可以说是死者的安魂曲，青春的墓志铭。通过死亡来讲述成长的意义。

但全书中也不乏灵动积极的方面，就像绿子的出现，她活泼热情，幽默风趣，代表着新生，而玲子愿意突破自己，重新走向社会，也表达了作者对生活中重生的期待。

有死亡，就有新生，也可以重生，作者在悲剧的走向中，注入了新的希望。

1. 死并非是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男主人渡边，博学，内心纯正，有责任感，向往纯真，他只是人群中最为普通的人，但也不普通，他对友谊的看中，对爱情纯真的追求，对始乱终弃的厌恶，都足以证明他是内心温厚之人。

木月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木月头脑机敏，谈吐潇洒，却不喜欢大面积社交，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直子是木月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三人经常聚会，相谈甚欢，在一起度过很多妙趣横生的时光。但十七岁的木月，在一个晚上自杀了，原因不明。

从那之后，渡边失去了唯一的朋友，直子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恋人，而渡边和直子之间，也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他们连接的桥梁断了。在渡边看来，木月的死亡，直接改变了他对生命的定义，对他打击太大了。后来，渡边独自来东京上大学，住在集体宿舍里，过着单调的学生生活。

直到有天，和直子重逢。他们开始每周见面一次，吃饭散步，聊天，直子温柔恬静，渡边渐渐对她产生了好感，可这时候的好感还没有变成爱情。

同时，渡边结实了新的朋友永泽，永泽家庭背景优厚，人又相貌堂堂，自带光环。但渡边看到永泽酒后捉弄女孩之后，便觉得此人不可深交，也不可交心。从对待木月和永泽的差异上，体现出男主对友谊的严谨，和对人内心纯真的向往。

永泽已经有了完美女友初美，还依然灯红酒绿，和各种女孩约会，这是渡边看不上的行为，他内心对此很是排斥，却跟随了永泽的脚步，开始和不同女孩约会，上演所谓“一夜情”的戏码。

有人说，渡边也不是啥好人啊，睡了那么多女孩了，和纯真有啥关系呢？

那是因为，在没有确定自己对直子的心意前，他确实睡了很多女孩，可有一天他确定自己的心意后，他就开始洁身自好起来，因为有爱，才变得自我节制。

渡边爱着直子，单纯而热烈，但直子沉浸在过去木月的死亡中，越陷越深，最终她开始抑郁，住进了疗养院。

直子的世界是灰暗的，渡边是仅有的一道光，她对渡边的感情超越友情，却无法成为爱情，他们之间跨着死去的木月，怎么也迈不过去。

死亡对死者来说是解脱，但对活着的人来说，却是无法遗忘的伤痕，木月的死，一直缠着直子，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沉溺过去，等于失去双眼，再也无法看到新的事物，无法接受新的世界，只能孤身一人，在无边的深渊里越陷越深。

2. 灰暗的背面，是彩色的惊喜

渡边和直子的接触过程，总是透着压抑，但绿子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沉闷。

绿子活泼开朗，直言表达对渡边的欣赏和喜爱，说话幽默风趣，在整个本中，绿子出现的地方，就充满了欢乐。

渡边一次次和绿子接触，渐渐喜欢了她的直爽和可爱，她是一个没有任何掩饰的人，虽然表面叽叽喳喳，但一喜一怒都是真实、毫无做作的，这样的女孩才对渡边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一个追求纯真，一个充满真诚，这样的爱情本来就应该是旗鼓相当。渡边也渐渐感到自己的情感变化，他对直子的爱里含着太多过去的情分，有怜惜，有心疼，有喜爱，但对绿子呢，就是纯粹的心动。

书中有一段对话，相信大家都比较熟悉，就是绿子让渡边形容对她的喜欢。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熊，浑身的毛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接着你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不得不佩服村上春树的描写，把春天的熊描写出爱情的美好，这段对话长久流传着。在渡边和绿子的接触中，语言都变得活泼起来。与沉默压抑的直子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书中还有一个有趣的人物，玲子，她本是要成为钢琴家的，有一天却发现小指不能动弹了。不能演奏钢琴。在那之前，钢琴是她的一切，正是这种想法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无形压力，最后只能进行精神治疗。

后来，她虽然恢复，但依然不能听到别人成为钢琴家的新闻，一听到就控制不住的苦恼，结果再次进了疗养院住了七个月。

那以后，她觉得人生已经毁了，连嫁人都成了问题，后来幸运地遇到丈夫，结婚生子，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但又一次因为一个少女的诬陷和指控，精神陷入崩溃边缘，重新来到了疗养院，一住就是七年。

但和直子的沉默寡言不同，玲子在疗养院住的很放松很舒适，她明白自己的问题，也渐渐修复自己的内心，特别是最后，直子自杀之后，玲子从疗养院中迈出来，走向了新的人生。

这便是她对生命的挑战，她曾以为自己要在疗养院中住上一辈子，最后也愿意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这是作者在直子死亡后的巨大悲伤中，设置的一个欣欣向荣的新生命，玲子重新走向社会，是作者对广大抑郁人士的美好愿景。

生命不可能一成不变，也不会永远黯淡，颜色总能变化，从黑白调，到彩色斑斓，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们永远不能预知未来，这便是生命的最神奇和最令人期待的地方。

3. 爱情的变化，任谁也无法抵抗

渡边在遇见绿子之后，特别是潜意识喜欢绿子之后，就对直子的感情陷入两难之境地。若要和盘托出自己对绿子的喜欢和打算，害怕加重直子的病情，让她再一次失去依靠和支撑；若一直不说实情，就让绿子的感情漂浮在半空中，无法让绿子心安。

两个女人，他必然要选择一个，很明显，他已经选择了绿子，却在感情和责任感上不得不顾忌直子的感受。

我爱过直子，如今仍同样爱她。但我同绿子之间存在的东西带有某种决定性，在她面前我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我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渡边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的爱情归属，早已经从温柔恬静的直子那偏离到热情真实的绿子身上，他对自己这种感情变动感到恐慌，他不是应该一直爱直子吗？为什么自己要变呢？

但变化无处不在，时光年轮一直向前，我们会喜欢湛蓝的天空，也一样会爱上浩瀚的大海，在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认清自己的内心，只有如此，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结果总是残忍，渡边还没来得及告诉直子，直子就选择了结束生命。渡边在这样的打击面前，选择孤身一人的月度旅行，他漫无目的，只在脑中回忆直子的音容笑貌，回忆和她的点点滴滴，有时放声大哭，有时暗自垂泪。

这一个月里，他渐渐明白了直子的困扰：不管明白多少哲理，也无法消除所爱之人的死带来的悲哀。直子对木月就是如此，所以她才一直走不出来。在她死去的这一刻，渡边才真的理解了她。

这任性的一个月旅程，虽祭奠了直子，但真的伤了绿子的心，他莫名其妙的失踪，连好好解释都不愿意，这让绿子感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书的最后，渡边疯狂地向绿子诉说，可绿子始终沉默，这段倾述来得太晚，太晚，就像往早已干涸的植物上浇水，已经于事无补。

也正是由于渡边的左右摇摆，他错过了最合适他的绿子。（因为从开头的暗示来说，渡边和绿子并没有在一起。）

书的扉页上写着：献给许许多多的忌日。

这本书，我们可以理解为对青春的祭奠。初美，是渡边内心中最认可的完美恋人，她娴静，理智，幽默，善良，穿着也总是华贵而高雅，她的死亡，间接说明了完美女性在现实中的稀缺性，正是因为太完美，才不存在于现实中。

木月待人真诚，那种真诚让渡边一直缅怀，直子温柔安静，单纯美好，更让渡边牵肠挂肚，可他们都离开了人世，这里也暗藏着作者的动机，是渡边对美好纯真的强烈向往。

渡边不喜欢虚伪张扬的永泽，初美死亡之后，渡边和永泽绝交，这一点上，也体现了渡边内心的原则性和对美好事物的守护。

纵然现实中存在黯淡的光阴，但是纯真和美好，一样常驻人心，等穿过那一片无边的泥沼和阴暗的森林，渡边最后也学会了和现实接轨，摸索出新的人生，正如村上春树所说：所谓成长恰恰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