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把凤凰认作是湘西的代名词,还有许多人把凤凰认作是沈从文先生笔下那个平和的泛着淡淡忧伤的边城。其实弄错了。
真正的边城不在沱江边上的凤凰,却在另一条河边,那条河有一个清新而质朴的名字——清水江。虽然两条河都是沅江的支流,但却分属不同水系,中间隔着百公里的葱茏山地。
清水江的此岸是湘西茶峒,彼岸便是重庆洪安,而南面不远就是贵州松桃。曾经的川湘黔,如今的渝湘黔,“一脚踏三省”的边城小镇。
这便是茶峒。
茶峒是苗语地名,“茶”指汉人,“峒”指窝坨地,就是四周高中间鸟窝状的地形,即汉人居住的地方。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条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条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多少年前,读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我就对茶峒心生向往,心仪那苍翠的群山、古老的渡口、清澈见底的清水江、坍圮的白塔、竹缆系的渡船、还有女孩子翠翠和傩送纯纯的爱情……
去年五一和妻自驾游凤凰,和很多人一样,以为凤凰就是曾经的茶峒,以为凤凰就是传说中的边城,游玩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在纳闷,是不是岁月悠悠,沧海了桑田,把曾经的田园牧歌变成了极度的商业化?回家又翻了书,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地方。
这次自驾云贵,十一出的家门,至今好些时日了,返程途经茶峒,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现在的茶峒,真的改名边城了,连清水江对面的重庆秀山洪安,也冠用了边城的名字。我的车,就泊驻在洪安。从拉拉渡坐船到清水江对岸,石壁上刻着大大的“边城”二字,就隐隐担心“茶峒”这个耐人寻味的地名,会慢慢淡出人们的记忆,可惜了。
1934年的春天,沈从文先生写《边城》的时候,它是茶峒。如今茶峒叫“边城镇”,虽然改了名,好在,游客们仍固执地叫它“茶峒”。
清水江在夹岸的青山里,奔涌而来,却不失秀柔。即便没有阳光,即便下着小雨,江水依旧泛着深深的翠意。远望茶峒,黯旧却宁静。许多故事,随着这河水,不停地流逝,不断地重复。
对于沈从文来说,茶峒是一部书;对于翠翠来说,茶峒是一个梦;对于我们这些游客来说,茶峒是一个人的边城。
和妻游走在古街古巷,望着满眼的古色古香,一边走,一边想着《边城》,书里的文字总在刻意地撩拨着我的心弦,如诗如梦的情愫,孕育在如歌如画的山水小城里,处处浸润着湘楚景色,老先生那幽淡的笔墨,依然向人们叙说着湿润透明的湘西美景。
一条河,一艘船,一座坟,这便是《边城》的结局了,可他们的故事却没有结尾。在氤氲山水间,在悠悠渡口边,那刻在渡船上的爱情,像水泥地上的花朵,开得执着,开得孤寂,宛如一片没有森林的风。
流水蚀月,遮不住山林的青葱;静谧忆风,盖不住流水的闲适。船在岸边靠,她在渡口等。曾经有一个女孩,她目触青山绿水便“眸子清明如水晶”,曾经有一个老人,他不辞辛苦终日渡船。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一别两宽是必然的宿命?不,那等候为的是他日的重逢,为的是此生欲与君同行......
光阴荏苒。茶峒古镇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古镇的房子还在不停地翻新,连对岸的洪安也在加紧建设。洪安这边的大佬二佬兄弟俩的石雕,隔岸还在望着翠翠岛上的翠翠雕像,翠翠岛上车声轰鸣,正在大兴土木。
沉重古老静止的边城画卷中,给人的是无以承受的悲怆。梦里的歌声,月下的灵魂,在所有山川日月中皆沉入了画卷中。
如诗如画的边城,演绎着诗意的人生、诗意的结局。离开是边城的终止符,等待却是诗意爱情的待续与希望。
安静得如同被人遗忘的茶峒小城,处处蓬勃着人性的率真与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