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公治长第五》25:变心的孔子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孔子所讲的“道”,扎根于春秋以前的文化典籍。他老人家述而不作,整理、编订了春秋以前的《礼记》《尚书》《春秋》《诗经》《易经》五部经典,从中深刻体味到了春秋以前文明的“道”,然后将自己的使命定义为天之木铎——替天传道。
孔子所传的“道”,不是死搬硬套的规则和做法,而是生命的和谐与心灵的安然。所以,表面上看,孔子是无时无刻不在发展变化着的。他自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每一个时间段,都有每一个时间段的领悟和变化,每一个时间段都有每一个时间段的重点和坚守。
孔子身边有几个亲善他的学生,颜渊、子路、冉有、公西华、曾皙等,他们经常与老师一起同吃、同住、同出游,难免会多受一点教诲,多一点领悟。
在《论语·先进第十一》中,有子路、冉有、公西华侍坐一篇,讲得是孔子有一次和他的这几个近侍弟子谈被世人赏识和重用的情况下会如何做。那一次,曾皙谈了自己的做法:“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高度肯定了这位弟子的做法,并表明“吾与点也”——“我”高度认同曾皙的做法,我也希望自己是这个样子的。
《论语·公治长第五》中再次谈到个人理想的问题,这一次参与小组合作学习的是颜渊、子路和孔子。这一次,孔子谈的个人理想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两次谈理想,孔子所谈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呢?孔子所恪守的“道”到底是什么?
一、如何实现心与身的和谐安然
在《论语·先进第十一》的“子路、冉有、公西华侍坐”中,孔子谈得是如果我们为人所赏识了,会怎样做?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如何实现心与身的和谐安然的问题。
所以,孔子讲“吾与点也”。“我”认同曾皙的做法,也希望自己像曾皙一样悠游自在:在暮春时节,穿着适合春天的衣服,和五六好友人,六七少年,到沂河里畅游,在舞雩台上畅快地吹吹风,然后唱着歌走回家。
没有自心与自身的和谐安然,是做不到这些的。我们今天看繁华都市中的有些人, 吃得很好,穿得也很好,甚至事业上也很成功。美妻娇子,豪宅靓车,但你看他或许并没有曾皙那样的安然。每天他都睡不好觉,吃不香饭。这便是没有实现心与身的和谐安然。内心里总有其它的奢求,身体上总有不能力行的隐痛。所以,要实现心与身的和谐安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在这里,子路说自己“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这叫人生理想,关键是这样的理想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独处的时候,是不是仍然这样想。还是仅仅在人前,在台面上这样说。真看到朋友的车马、衣服比自己的好了,又黯然神伤。颜渊说自己“愿无伐善,无施劳”也是一样的道理。是不是真心这么想,如果自己做了好事,别人不理解或者没有看到,能不能不抱怨。对人有了贡献,能不能不总是放在自己心上,压得自己喘不气来。
《资治通鉴》中讲许攸多次指点曹操调整战略,终于战胜袁绍。于是便得意忘形了,在曹操面前放肆说话,终于被曹操找个理由给杀掉了。这便是“愿无伐善,无施劳”不够真惹的祸。
二、如何实现“我”与他人的和谐安然
孔子在各言其志时,不再谈自心与自身的和谐安然。转而去谈“我”与他人的和谐安然,这是有道理的,各言其志的背后是人各有志。
人与人不同,志向也会不同。不能因为你的志向,就压制我的志向,更不能把你的志向,凌驾在他人志向之上。谈到个人志向的问题,首先要处理好“我”与他人如何实现和谐安然的问题。
孔子讲自己的志向“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哪里有自己的影子,全部都是别人的感受。意思是在强调别人的感受,意思在说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要以和谐安然他人的感受为目标。
对老者,能使他安。不至于说“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至于对“我”发布下心来。我们看一些年轻干部,上台之前跟个小绵羊一般,事事请示。等到真的登堂入室了,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丝毫没有虚心的意思。这样的人,如何能让“老者安之”。
对朋友,能使他信。与朋友交,贵在“言而有信”,说了不算,定了不干,两个人并肩作战,因为你的不靠谱导致全盘皆输,这也不是“朋友信之”。
对少者,能使他怀。什么是怀,就是怀念、怀恋。怀念、怀恋你对他的指导和指点,怀念、怀恋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不是孔子变心了,而是孔子深刻地看到了问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