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

iSTONE

高考结束后我搬回了A城,A城是我家所在的城市。高中三年的生活让我远离了A城的喧嚣,独自一人待在一个有着好听名字的小镇——安阳。回家的时候,整整收出了一车的书本习题以及比人还高的试卷。屋外的老树上知了不停地叫唤着,沉闷的风吹在人身上似乎要让人透不过气。当我将最后一包杂物和忙碌了一天的汗水甩到车上时两个红如罂粟般的小盒子从编织袋里滚落出来。

回忆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在我心底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我想起了那一年里,那些已经不再清晰的悲欢往事。所有明明暗暗的年华,所有明明暗暗的光阴,都已经散落在了我们的十七岁里。

从此流离失所。

那一年我十七岁。

又一个夏天轰轰隆隆地伴随着一场雷阵雨倾斜而至,夏天过后便是万恶的高三。我想都没想就拐进了一条看上去很轻松但其实更为曲折的路,我选择了艺考。

程子煦是我在学专业课期间认识的朋友,两人一见如故。因为在一个培训机构,所以我的琐事大多她是知道的,又因为我们总是顺路,于是我总会在路上不停地跟她说这说那,不厌其烦。同时她也会不厌其烦的帮我分析着。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熟络后,程子煦就成了我学艺期间最好的朋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在学专业课期间,我俩和一名叫Teresa的女孩“厮混”上了。她是上一届的留级生,高考因为一分的误差果断选择了重新来挤这条万人涌的独木桥。Teresa爽朗直接,三人关系甚是融洽但相对而言还是我和程子煦走的更近一些。

当我们的外套渐渐变厚,当刺骨的寒风吹的我们脸颊通红,当雪花不知不觉将这座城市覆盖成一片洁白时,艺考来临了。

三人一起嘻嘻哈哈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并未消失,去南京参加艺考前一天我们就商量好一起住在格林豪泰的一间大床房。这即将是我第一次与朋友们住宾馆,一想到可以在一张大床上肆意地与好朋友们欢闹,我整整激动了一个晚上没有睡着。

第二天我准时拖着行李箱去车站,当我一个人把沉重的行李箱塞进充满汽油味的大巴后备箱后,上车时却发现程子煦已经坐在了她的男朋友旁边。不凑巧的是,整个车上只有一排两人座是空着的了。Teresa前两天下楼梯不小心摔坏了脚,提前去了南京治疗。

于是我愉快的被落单了。

我把包放在外侧座位,自己一个人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闭目养神。我塞上耳机,把许巍的《时光》单曲循环了半小时后发现程子煦过来了。她拿开我的包,坐在了我旁边。于是我假装睡着,无论她说什么都不理,她发现我“睡着”后,悻悻地离开了。

我讨厌出尔反尔,就比如程子煦。她在出发前一天的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还答应我和我一起坐来着,而且她明明知道Teresa不在,但还是把我落单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程子煦发脾气,故意的。

安阳镇离南京不远,在许巍唱完第23遍《时光》后,我们到达目的地了。

但是我继续和程子煦冷战,我依旧一个人下车,一个人搬行李。我瘦小的身躯拖着我沉重的行李箱以及一大包杂物进入了格林豪泰的大门。没让任何人帮忙。虽说程子煦也没有主动过来帮忙。

带队老师将我们统一安排在一楼大厅等待,中途我和程子煦对视过两回,但只有一瞬,我的眼神就挪开了。我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眼神里充满歉意。

不久老师便将我们入住的房卡发给我们,并让我们回房间整理行李,待会再作通知。房间在三楼,几十个学生要上楼,那可怜的电梯一次只能拉上去区区几人和一大堆行李箱。乘电梯的想法瞬间被我抹杀,我索性选择走楼梯,尽管行李是个很大的累赘。

325 325 325

终于找到了,“滴”,我打开了房门。程子煦还没有上来,我把行李拎了进来。环视了一周,嗯,环境不错,房间还有阳光,窗户正对着太阳。我开始忙碌起来,整理衣服。

没一会儿,程子煦就急匆匆地冲进来,直奔我这里。

“你衣服放柜子里吗?”我不理她,转身将洗漱用品摆放到浴室。

“我带了吃的你要不要来点?早饭没吃该饿了吧?”我依旧不理她,转身将衣服挂进柜子里。

其实我已经忍不住了,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特别是好朋友。每次她惹我的时候我总是发誓再也不理她了结果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程子煦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企图得到我的原谅。我在房间里装高冷,就是不理她。最后程子煦实在没辙了,“哎呀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听到这里,我再也憋不住了,“你真是的啊,说好跟我一起坐的呢!就重色轻友吧你!”我说着说着就开始去挠程子煦的痒痒,她也投降了,被我挠的倒在了洁白的大床上,“哈哈,我错了,我道歉,我下次不敢啦!”我索性也扑上去,和她一起撕打在床上,“你还敢有下次......”

话音刚落,我手机响了起来。程子煦调皮地眨了眨她那大眼睛,“应该是Teresa的电话,快去接吧,别折磨我了。”我白了她一眼:“算你走运!”

“喂喂喂,你们到了没有啊!我正在往格林豪泰赶啊!你们房间号多少啊啊!”刚一接电话,Teresa的声音便喷涌而来,程子煦在一旁一脸的无奈,因为Teresa的声音已经穿破我的手机话筒,连程子煦都听见了。“别急啊你,我们到了,在325,洗干净等你哟!”我猥琐地和Teresa说道。“哈哈,给你们带了星巴克,我马上过去,就不要洗干净等我了。”

Teresa又有钱没处花了,每回Teresa大手大脚时我们都会说她几句,但是一有我们的份时,我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东西分光,分完后还不忘提醒:以后别乱花钱了。可下一次一有好处时,我们便把这几个字抛到了九霄云外,饿狼似得扑向Teresa,这时Teresa就会鄙弃地看着我们:“真罩不住你们了。”

不出所料,当Teresa把蛋糕和咖啡拎进325时,我们再次重演了以上情景。解决完毕,我和程子煦异口同声:“以后别乱花钱了。”

“滚!!!”

故事的前奏有点长,但这就好比拼图,只要少了一块,便不再是完整的了。

同时也因为这一小块拼图才得以复原。

在艺考期间我们每天晚上都要去老师的房间里集中开会,我不得不说这一项活动真的很无聊。

可就是因为这一项无聊的活动,让我遇见了他。

那天下午刚考完试,我突然觉得浑身疲惫,一点力气也没有,于是我考完后直接回到宾馆睡觉了。

我是被程子煦的电话吵醒的。“别睡了快起来吧,待会该开会了,我们给你带了晚饭,放在电视机旁边的桌子上了,你吃完就下来吧。”迷迷糊糊的我接完电话后便瞥见桌子上的肯德基。

那一刻我的胃泪流满面。

在外面考试每天生活节奏严重的被扰乱,每天都处于吃什么,什么时候去吃饭,吃不吃这三种状态。于是快餐成了我们解决温饱的救命稻草,最后已经吃到一听到肯德基就想吐。

我翻箱倒柜找出从超市买来的柠檬片,泡了杯水,打开手机音乐,《Sunshinegirl》缓缓响起。然后我悠闲地去浴室洗脸。

出门的时候我余光瞥见宾馆走廊那头似乎有两个人在小声地说话,我没太在意。我往楼梯方向走去,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非常有磁性的男声。

“请问你是新东方的吗?”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走廊那头的两个男生。一位身着淡绿色格子衬衫,戴着一副钻石镜片无框棕色眼镜,第一感觉认为他的年龄比我大很多。另一位身着黑色皮夹外套,他们的共同点便是两人都拥有一张美丽的脸庞。

我回头见他们一起看着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黑衣服男生见我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请问你是新东方的吗?”语气平和。

该死,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的喉咙如同被卡住一般,结果冒到嘴边话却成了:“你,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然后迅速看了一眼整个走廊,就我们三个人。

“......”

两位男生笑了,黑衣服男生走近我,“当然了,这位美女说话挺可爱啊。”此时他的脸距离我只有三十公分的距离,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白皙无暇的皮肤引得所有女生嫉妒的同时还透露出一股成熟,清澈的双眸里出现了我的倒影。

如果用美术生的专业调色盘来鉴定的话。我的脸此刻一定是调色盘中最鲜红的那块。

“没,没有啦,我,我不是新东方的,请问你有事吗?”短暂的大脑短路使我突然清醒过来,礼貌地回应他。男生似乎并不意外,轻轻一笑:“哦,没什么,见南艺周边考生挺多的,格林豪泰也住了不少,我以为是新东方的。”

通过短暂的交谈我得知,他叫李宇,是南京师范大学13级学生。临近艺考过来帮从开裆裤时代就在一起玩耍的兄弟复习专业知识,他们就住在隔壁329。李宇当年和我一样选择艺考,连专业都是一样的。嗯,这么算来的话,应该能称得上是前辈了。南京师范大学是个好学校,我开始崇拜他了。

对话挺愉快,结束时我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算是认识了吧。

写到这里,觉得李宇应该是下文的男主角了吧。可那晚聊天,是我见他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开完会我和程子煦还有Teresa一起回房间,在走廊上Teresa突然激动滴拽住我们,“你们快看走廊那边!那个黑衣服的男生好帅啊!”我放眼望去,原来是李宇。他一个人在那里,打着电话。

我白了她一眼:“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可好?”Teresa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人家认识你么?”

结果是,Teresa在我的一声“李宇学长”中看见李宇回头并冲我笑了笑时,她彻底抓狂了。

Teresa和程子煦两个人不停地在和李宇说这说那,李宇说话总是很温柔,平和之中又带着一股坏坏劲,成熟却又不乏孩子气。期间我偶尔会插上几句,但大多都是她们在说。她们对于未来的大学以及专业问题有太多话要聊。偶尔说到激动之时,李宇的那位兄弟便会把房门打开,轻轻丢下一句:“那个、麻烦你们声音小一点好吗?我妈在里面睡觉,谢谢。”然后又轻轻关上了门。

顺便鄙视一下格林豪泰的隔音条件真的特别差,每每我们晚上睡不着时就会听见其他房间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歌声,严重到实在受不了时我们三个人就会一起唱摇滚直到把对方的声音压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时光真的很单纯很快乐。

那天晚上聊完回去以后,大家都还处于兴奋之中,完全没有想到那竟是我们最后一面见李宇。

隔天我们去报考南师大,梦寐以求的学校。拿着准考证时脸上都在放光,感觉离南师大又近了一步。

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晚上无聊时可以叫学长出来聊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到宾馆大厅等电梯时,我看见前面站着那个人,淡绿色格子衬衫以及老到分不出年龄的眼镜。我记得他,于是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我友好地对对方打了个招呼。

“嗨。”

对方显然是吓了一跳,他回头看着我,“你认错人了吧?”

......

怎么会?他是李宇的朋友,我无奈地回应他:“虽说我不知道你名字,但是我记得你是那天李宇学长问我是不是新东方的时候你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对方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哦~你是那个女孩,我想起来了。”

是吧,我宁愿相信他是脸盲。

电梯到了,我们由于顺路,简单聊了几句。从他口中得知李宇已经回去学习了,不过对话过程中我一直表示很尴尬。

当晚我的微信里出现了一条好友请求的消息,名字叫做星号丝。可那头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一张电梯脸盲男在南京玄武湖旁边摆着奥特曼的pose。于是我发信息问李宇他叫什么名字。

李鲲鹏。

笔画太多。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星号丝就发消息过来了。大致意思是他早就想加我了,第一眼见到我时就觉得我长相不错,结果加错了人,对方不予回应,他又加了好几遍,还是没反应,才不得不放弃。我发了个鄙视的表情给他,大叔你这招太烂了,我今天和你打招呼你都不认识我。

“你今天化妆了,挺浓的。”

淡淡的一句话把我噎住了。我想起今早Teresa看见我一起床就一脸颓废的样子便决定好好把我的脸改造下,她把她所有的化妆品都搬了出来,在我的脸上大作文章。

我说真的很浓吗。

嗯是的,不过很好看。

李鲲鹏,你就花言巧语吧你。我敲敲他的头。

简单的说几句话后,他突然问我,“听说你觉得我很老是吗!我跟你一样大啊!”

你长得挺着急的,至少看起来比我大。不知道是你太显老了呢还是我太年轻了。我平静地回答道。

真的......那么显老吗?

是的,大叔。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房间里抱着一大堆零食看电影时,手机震动了。

“嗨,在干嘛呢?”星号丝。

“看电影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1912喝多了,想和你说说话。”

“没事吧你?发什么神经?”

“没事啊,我和朋友正在回去的路上,待会出来聊聊吧,我手机没电了,等我回去。”

我想他大概真的喝多了,电影快结束时我听见门外有些嘈杂,但过会又消失了。我猜他大概回来了。这时我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你在哪呢?我回宾馆了。”

那天晚上我和他在宾馆拐角的楼梯口里聊了很多很多,其实大部分都是他在说话。都说酒后吐真言,我了解到他前段时间和女朋友分手了,我知道了他家乡在哪,我知道了他高中时候的趣事。

他一直在说,我在听。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敢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待在黑暗的楼道里直到半夜。

夜里温度开始下降,没穿外套的我抱紧双臂坐在台阶上。他的酒似乎也清醒了许多,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我盖上,我抬头看着他,“谢谢。”他摇了摇头,不说话。

当我准备回去睡觉时才发现,程子煦和Teresa都睡了,没有房卡的我被锁在门外。 李鲲鹏说,你去我那里待一会吧,天亮了你就回来。

我说我才不要,你喝了酒,万一你把我怎么样了我可到哪里哭去。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大晚上的喝这么多酒,跟我说话还抽烟。

他也不客气,你这个样子倒贴我都不要,不去的话那你就在这里冻一晚上吧。

我决定先耗着。

渐渐地我开始手脚冰凉,我天生怕冷,最后只得投降。

当晚我和他睡在同一张大床上,我衣服没敢脱。结果他真的很老实,只是安静地睡觉而已。这一点我很意外。我背对着他,却久久不能入睡。我睡觉特别死,我有不祥的预感。 过会我听见身后的呼吸开始均匀,我转过身去看他,他已经睡着了。透过昏暗的灯光我发现他的脸的轮廓竟是那样好看。

是一见钟情么?我觉得我完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他一个人坐在桌边玩游戏。我咳了一声,他听见声,转过头,笑了笑,“你醒啦?你睡觉可真沉呢。”我顿觉不妙,赶紧低头看了看被窝。 衣服完好。 “讨厌啊你。”他嘿嘿一笑,从被窝的另一边拿出一碗扎好的粥。我瞪大了眼睛,“趁热吃吧,饿了吧。小懒猪太能睡了,我买来时你还在睡,又不忍心叫醒你。我怕你醒来时就凉了,正好你睡觉挺安静,不乱动。” 突然觉得心里一暖。

我连忙吃完粥,逃似的回了房间。完全不顾他在我身后叫着,“哎,你手机......”

回去后我发现有点不对劲了,程子煦和Teresa不理我。我却没多在意,更多的时间我选择和李鲲鹏待在一起。

认识没多久,我便以生日的名义提前向他透支了一个蓝水晶项链作为生日礼物。事实上我们当时并不熟络,我纯属死不要脸地向他讹诈索要。而拿到项链以后,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孩子还真给我买了。

后来的日子里他干什么都会给我打电话。吃饭时叫我,出去喝咖啡时叫我,外出玩时会叫我,我跟着他后面,乐此不疲。他过马路时喜欢牵着我的手,打的时会陪我一起坐后排,他带我逛街,带我吃好吃的。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总感觉特别的舒心,好像认识了很久一般。

他说他也是。

有天晚上他带我去吃西餐,回来后已经很晚了。我回去的时候Teresa已经睡了,程子煦还没有。我突然感觉这段时间与她们生疏了许多。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跟她们说说话了。 我小心翼翼不敢和程子煦说话。过了会,子煦把我拉到卫生间,她问我最近都在干什么。面对她突然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她说最近同学们都在讨论我,在议论我,说我在外面和男人厮混,说我不干净。她说我是为你好,前段时间和Teresa不理你就是想让你好好想想,结果你让我们很失望。

我的眼泪一直往下掉,我狠狠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花了几个小时将我这几天与他的所有点点滴滴都告诉了程子煦,她听完后轻轻地抱住了我,“你有数就行,我最怕的就是你被骗,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就感觉他不是好人,但是现在不那么想了。”

我和他的故事,程子煦和Teresa渐渐接受。 有时我们四个会一起出去,一起回来。我终于可以在她们面前坦然地提起李鲲鹏,李鲲鹏也会经常过来找我们玩。

宾馆每个房间都有电话,房间互打是不收费的。以至于每晚李鲲鹏都会打电话跟我聊天,有时聊到我睡着,有时聊到天快亮。有一回晚上程子煦要洗澡,我说你等会我,我俩一起洗。于是她就躺在我身边等我和李鲲鹏打完电话。Teresa当时也在和她的小男朋友打电话聊天。程子煦等我等到睡着了,我和Teresa还在打电话。两三个小时过去后,程子煦醒了,一睁眼,我们还是在打电话,她当时就崩溃了,“我都睡了一觉了你俩竟然还在打电话!!!”

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艺考快结束时,我过生日了。

生日那天我带着他们三个人一起去了一家火锅店聚餐。他们一起祝福我生日快乐,为我唱生日快乐歌,为我祝酒干杯,我们喝了很多的酒,火锅的热气和餐厅的灯光将我的脸熏的迷糊起来。我很开心,开心到语无伦次。 李鲲鹏似乎没有那么高兴,我看向他时,他会笑,会眨眨眼冲我放电逗我开心,他喝了很多酒,他知道我就快离开。

饭局大多是愉快的。

回来时我们四个果断地选择了压马路。路过一家首饰店时,李鲲鹏停下来,拉住我的手,走了进去。 他为我挑了一款黑色玛瑙手链,很大气很漂亮。他说喜欢吗?我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嗯!喜欢!他说,你先和你的朋友出去等我会,我马上就好。

然后他拎了个小袋子出来了。“送给你。”路灯将他的脸照的昏暗不明,程子煦和Teresa在一旁哄闹,我慌乱中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礼物。

往后的几天里李鲲鹏找我找得更频繁了。临走前一天晚上他叫我出去逛马路,我们像第一天认识一样说了很多的话。

路过那家首饰店时,他突然问我,你知道《红楼梦》为什么又名《石头记》吗?我摇了摇头。

快到宾馆时他拉住我,慢慢靠近,近到我可以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然后他轻轻抱住了我,不说话。

天下雨了。

第二天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将那两个首饰放在了我行李箱的最里层,收拾好东西后,打开房门,发现他就在门外。

“我送送你吧。”

坐在开往车站的出租车上,我一直没敢说一句话。只是一个人靠窗边,任由风吹乱我的头发,他这次坐在了前排。

在车站我掏出了手机,“拍张照吧。”

那是我们唯一一张合照。

上车前,他说,就送到这吧。我说嗯。他转身,一步也没有回头。

大巴发动后我微信上的星号丝再次震动。

我不敢回头,因为我怕回头后会更加想念。我从小就害怕分离,特别是在车站这样的地方。

再后来的后来,好像就没什么记忆了。我们没有争吵,没有矛盾,没有什么交流。也就没有了联系。像水一样,漫不经心地流过手心,轻描淡写地滑过掌纹,然后,没有了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水的冰冷,若有若无地残余在纹路之中,提醒我,有人曾经过,经过而已。

曾经有人问我,你觉得一个人的心是软一点的好,还是硬一点好。

我答,软一点的好。

他说,你的心经不起一点针刺和刀割,哪怕一点点的伤痕,也会痛的死去活来。

我问,那硬一点的呢?

他说,等你的心,一次次地被伤过,就会渐渐变得坚强起来,那个时候就不怕外界的针刺和刀割了。但是经不起摔打,一摔就碎了。

我也曾想过,不要在一起玩了,免得到时候,散伙的时候,还会怀念,还会舍不得。免得到时候,我被轻轻一摔,破裂一地。免得到时候,无法修补。

可我还是相信了,相信你了。 谢谢你带给我的细碎的小温暖。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们睡在同一张大床上时,他逗我:“你不怕我乱来啊?”我眨眨眼睛说,“你要是乱来我可就要折磨你一辈子了,谅你也不敢。”

后来我明白了他所说的《红楼梦》为什么又名《石头记》。我拿出抽屉里那两个红如罂粟般的小盒子,那是他在南京送我的首饰。盒子上面印着的银色的字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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