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住部队大院,南区长长的石阶中间,高耸着两棵大树,西边一棵是圆柏,东边一棵是雪松。傍晚,即使海雾弥漫,一进大院门口,远远就会看到两株松柏,便有了家的味道,视线延伸处亮灯的扁窗,就是自己的小家。
忽然很想聊聊我与雪松的故事。
三十几年前,每每从学校回家,总会去找一下表哥。他单位门口左右有两棵四五十年的大雪松,树周垒有花池,我会坐在花池边上,看看书发发呆。脚下是散落的松果,一阵风过,松针会簌簌而下,敲落在书中我圈划的符号上。时时会有雁叫声声,一直飞过瓦房烟囱,消失在炊烟里。表哥忙完手头的活儿,推出大金鹿驮着我回家。有时路过水库恰遇打鱼的大爷刚上岸,会挑上一条最大的鲤鱼,哥俩儿再叫上几位兄弟,在庭院里伴着月色畅饮一番。
二十几年前,在舰队政治部当干事,德式建筑的办公楼下有数株雪松,爬格子之余抬头可见,日子久了仿佛已是老朋友。春天的季节,雪松梢顶抽出淡黄色的嫩芽,在深绿枝叶的映衬下如同点起了根根蜡烛,这大概是人们常说的“点灯”。 花喜鹊最喜在雪松中嬉闹,只可闻其声,即使从树上飞落,也一转身飞过旁边的小楼,消失在雾里。不多一会儿,又从小楼那边飞转回来,身边往往会多了个小伙伴儿,一起欢喜“鹊”跃。
后来孩子上的幼儿园地处八大关,每次接送总要走过紫荆关路。这是一条雪松路,有几株修剪与别处不同,并不只留一条主干,从一米多高便伸出三四个分杈,孩子会爬上去,伴着幼儿园播放的音乐,玩上好半天,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幼儿园发生的趣事。两侧树枝相接成荫,再炎热的烈日,树下也是一片阴凉,甚至有时遇到暴雨,树下也只是小雨丝。
转业到地方上班的第二天,便被安排下乡调研,去的是一个叫鳌角石村的地方,村里栽植了大片大片的雪松苗木。据说青岛最早的一株雪松就是由当地引进。听技术人员讲,雪松苗木在南京等地大量栽植,但直接移植到北京等地很难保证成活率,而先到青岛驯养一段时间再运到北方,成活率会大大提升。
巧的是,几年前我被安排到这个村所在的镇上挂职。乡镇的工作繁忙而充实,工作人员平时办公须得一溜小跑。镇办公楼前有一株三十多年的大雪松,在办公室推窗可见。这株雪松未经修剪,最底下的树枝几近地面。枝杈平伸出长臂,一层一层往上叠起,像是欧洲贵妇的束腰鲸骨裙。一夜雪霁,雪压松枝,一层白一层绿,更有了“雪”松的气势。几年过去,曾经的共事者大多四散而去,只有这株雪松还依稀记得当年旧事。
曾就雪松请教贺专家,据讲其原产印度、阿富汗、喜马拉雅山西部,耐寒耐旱耐瘠薄。雪松有垂枝雪松和金叶雪松两个变种,垂枝雪松枝叶明显下垂,层层叠叠,如一座绿色宝塔。金叶雪松春天嫩叶金黄色,如苍翠树林中的点点繁星。雪松的名字并非是因其耐得风雪,而是雪松新芽浅绿似白,远看仿佛翠树之上覆被一层新雪。
说起来,雪松还是青岛的市树。作为绿树中的杰出领袖,雪松与南洋杉、日本金松同为世界著名三大珍贵观赏树种,四季苍翠,随处可见。不论肥沃土壤,还是干涸之地,不论入云山峰,还是峭壁石缝,都有其矫健身躯。
想起多年前闲时偶拟的对子来,不甚工整,聊博一哂:雪压雪松惊雪雁,海击海礁落海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