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以来,潦倒的魔法学徒们就发现了小麦的一种特殊食用方法。他们驱使巨石将麦子一遍遍碾压,得到了细碎的麦粉,然后和水揉捏,就变成了一团具有筋力的物质。
有的学徒把这个被称为“面团”的新食材切成小块,用高温蒸汽烫熟,蘸着牛肉酱吃。
聪明一些的学徒,和虚空中的微尘之魔签订了契约,役使一种化为粉状的生物寄生于面团中,它们以面为食,放出热量与代谢气体,充盈在面团中的气体,使得面团不断涨大、蓬松。聪明的学徒将生食包入改良过的面团里,蒸熟后享受更加绵软的口感。他们把那种寄生生物成为“役使者”(yeast)。
新的饮食引起了正式魔法师的注意。他们认为,将麦子磨成粉,再搓成团,竟然就能获得大不一样的口感,这其中一定孕育着了不起的魔法原理。他们用观察之眼探查面团的内部,发现面团不是均质的,里面缠绕着许多富有韧劲的、像丝带一样的东西,“有意思,不禁让人联想到了魔网”,他们把它称为面筋网络。
在面团中调入许多魔法材料,毒死67只地精之后,魔法师们终于确认,能够促进面筋网络生成的最廉价的无毒材质竟然就是厨房中最常见的食用盐和食用碱。
于是,通过魔法理论的指导,人们逐渐能够揉出面筋网络越来越丰富的面团,据尝鲜的食客们评价,这样的面团里面有一种“地道的弹性,让人想起童年以前的岁月”。
随着魔法研究的深入,魔法师们发现,形成面筋网络的原因,是因为小麦中有一种朊物质。魔法前沿理论推断,朊物质是机能活动的承担者,但此前这类研究只涉及动物,植物朊使它的发现者获得了当年的“苍白之手”魔法奖。
这段插曲更加引发了魔法界对面团的狂热研究。魔法师们把小麦中有利于形成面筋网络的朊物质命名为“面筋朊”。他们想方设法提高小麦中面筋朊的比重,从培育特种小麦到添加各类试剂,无所不用其极,终于,突破产生了——
一个好运的魔法学徒发现,只要面团中的面筋朊含量足够,就能把面团拉成长条,煮起来吃有一种别样的美味。
他立即从魔法学院休学,改行开起了面馆,凭借这“魔法从业者辍学卖面条”的噱头,他着实发了一笔横财,面条也从此逐渐进入公众视野。
在之后将近一千年的时光里,面食的花样不断翻新,走进了寻常百姓家,但魔法研究对面的研究却始终没有更具颠覆性的进展,直到大魔导师莫莫夫库·安铎打破了这一僵局。
安铎是元素魔法理论方面的权威,有一次,他试图在实验室的反应釜中合成一些未知用途的魔法产品,主要原料是从贫民墓地中偷掘的骨殖。实验持续了两天时间,安铎却因为临时有事,将反应釜托付给了自己的学徒尼斯诺,因为原料的来路并非合法,他瞒骗了学徒,说自己在进行“味素品质改良剂”方面的研究。
安铎离开后不久,实验就完成了。学徒尼斯诺临时起意,把反应釜中的一些粉末带回居舍,揉入了面团中,结果非常令他意外。这个面团拉出的面条非常光滑,长久放置也不容易变干,即使干燥了,重新吸水能力也远超普通面条。
兴奋的学徒马上把结果汇报给了自己尊敬的导师,安铎闻言大吃一惊,心情震荡下将实情告诉尼斯诺,并以正式魔法师的名位相诱,让尼斯诺保守秘密。之后,安铎仔细对自己的实验产物进行分析鉴别,最终发现面条保存与吸收水分的能力提升有赖于一些磷酸盐类的作用,经过反复实验(期间不少墓地向魔法协会递交了疑似黑暗生物出没的报告),终于确定改变面团特性的成分为三聚磷酸钠、六偏磷酸二氢钠、焦磷酸钠和磷酸二氢钠。
此后,安铎用动物骨粉生成了同样的物质,并向协会申请了专利,因之获利巨万,富甲一方。
学徒尼斯诺在导师的帮助下顺利晋升为正式魔法师。见证了安铎暴富的全过程,尼斯诺对面食业即将面临的革命性发展心有戚戚,他决定从古典面筋弹性理论模型出发,另辟蹊径。
尼斯诺发现,淀粉吸水膨胀之后有很强的黏性,填充在面筋网络结构中,可以把面筋朊与其余淀粉颗粒黏合起来;此外,淀粉自身形成的网络结构与面筋网络结构相互穿插,进一步增强了面团的粘弹性,从而使面条的弹性、结构强度、咀嚼口感和形变恢复能力提升一大截。
尼斯诺是一个非常具有开创性的魔法师,他在研究面团的过程中引入了“内聚性”、“复水性”、“断条率”等概念,用魔法度量的思维体系理清了面团魔法研究的基本脉络。在他的启发下,其他魔法师们纷纷突破马铃薯、木薯等“原淀粉”的窠臼,短期内发现了醋酸酯化淀粉、羟丙基淀粉、预糊化淀粉等一大批所谓“改性淀粉”,以及谷朊、醇溶朊、瓜尔胶与黄原胶等改变面筋网络结构的添加剂。
大魔导师安铎注意到自己昔日的学徒如今已取得不亚于自己的成就,便主动上门邀请尼斯诺合作。鉴于安铎的庞大财力与在魔法界的影响力,尼斯诺欣然同意,两人成立了一家名为尼斯安铎的魔法产品商会,致力于推广面食并从中谋利。
王国中的每一座魔法驿站里,你都能看到“尼斯安铎牛肉面大王”的招牌;每个城邦的大街小巷,都有“尼斯安铎拉面”的门店;东方而来的旅行者,会在他们的火锅中加入尼斯安铎生产的冷鲜面……
但安铎与尼斯诺对面条的魔法工艺提出了新的要求,他们迫切需要一种更加容易保存携带的面条,将之推广到遥远的黑暗山脉、大洋彼岸的鬼畜之国与不毛之地的拜火教廷。
水,是限制面条远途运输的主要因素,微尘魔鬼无处不在,遇水则生,久之则腐。怎样抽离面条中的水分,大魔导师和他的得意门生陷入了长考,无论是火球术还是真空魔法,都远远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最后,竟是尼斯安铎商会中的厨娘找到了最佳方式——油炸干燥,将面条中的水分蒸发!油炸后的面条内部存在很多空洞,用热水浸泡,吸入水分就能迅速填充复水,形成的面筋网络更加缜密完善,口感更加爽滑、不糊汤。
从此,面条的究极魔法形态,方便面诞生了。没有任何一种面条能像它一样有如此广泛的接受度,其影响力一直持续到现在,未来也将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