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行走在风雪之中
她曾经所在的地方
歌舞升平
山河与北——漠北卷㈠风雪
远处苍山负雪,巍巍峨峨,然而往日里荒凉走石的平滩,也已经被雪覆盖,远远近近,并不见人影。
马打了一个响鼻,踢了踢前蹄,兀都儿皱着眉头,眉毛胡子上全是冰碴,虽然穿的厚重如熊,但若不是他时年生活在漠北,恐怕他此刻已经冻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与他同行的,是相似打扮的拖鲁赤,二人已经在风雪之中骑行了整整五天,如果不是五天前商队的人起了贪念,他们也不会流落如此。那些该死的蛮胡,不仅忘恩负义不念及他和拖鲁赤的救命之恩,而且贪得无厌,竟然趁他二人熟睡之时偷走了垌合王府交予的信件。他们二人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先找了栖身之所再仔细想想对策。
拖鲁赤放眼望去,唯有一个沉黄色的蒙古包,突兀而又安静的住在茫茫雪里,其实等他们到了跟前,会发现,那不是一个蒙古包,而是一个蒙古包群,他们看见的,只不过是最大的一个,在那周围,还散落着数不清的小包房子。他们还是一阵欣喜,总算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兀都儿扬起马鞭,拖鲁赤紧跟其后,马蹄声沉闷而又顿重,二人渐渐行去,风雪也渐渐地停了。
晌午时分,程素素回来了,她心情似乎开了花一般灿烂,明慧跑出来,抱着她的腿,问萨仁是不是真的会嫁到中原去,说着就眼泪洒落下来,程素素捏了捏她的脸蛋,说傻孩子,哭什么,中原是个好地方,你应该为萨仁感到开心啊。
明慧哭的声音愈大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是如果萨仁嫁去了中原,便没有人教她和珏丰骑马了,更或者是,只有萨仁不嫌弃她和珏丰是从中原来的“什么都不会的鼻涕虫”,程素素看着平日里乖巧懂事的明慧,大概明白了八九分,她摸摸明慧的脑袋,说乖女儿,别哭了,萨仁嫁到中原去的时候,我们和她一起去。当程素素说出来“我们和她一起去”的时候,她心里忐忑不安。
离开中原已经七年了,在这七年了,在他身边,她是开心的,虽然人间各处都有世态炎凉,但在他身边,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难过,那些冷眼,都像落在他衣服上的雪花一样,融化掉了。而她与温举海只是各取所需,再说,如果温举海顾及父女情分,怕是早都派人来接珏丰和明慧了,可是她听潘姑姑说,温举海在他那中原环山绕水的好地方,娶了几房妾,如此而已,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抚养一下自己的女儿,她又有什么必要急着回去。
可是珏丰已经七岁,明慧已经九岁了,她们在一群漠北的王公贵族之间长大,并不开心,她们是中原人,她们的父亲是中原人,她们眼睛里的单纯,还有纤柔的腰肢,还有白皙的皮肤,都让她们在这粗犷的漠北被孤立,被冷落。珏丰古灵精怪,伶牙俐齿,虽然那些小孩子时常欺负她们姐妹,但是往往占不到上风,明慧是安静而又乖巧的,可是不论她们两个怎么避让着那些蛮横的人,她们终归是需要到适合她们的中原去。
听娘亲说完,明慧抽抽噎噎的慢慢不哭了,嘟哝着娘亲不许骗人。程素素这才想起来,怎么没有见到珏丰,她方才回来,雪道上有刚刚留下的马蹄印子,她心里一惊,莫不是被过路的贼人掳了去。这里时常发生商旅抢劫过路幼子的事情。她正准备问明慧,却看到珏丰掀开包门进来了,她一进来就扑到程素素怀里,脑袋似乎要揉到她娘亲的衣服里去了。
程素素端起珏丰的脸,问怎么了,珏丰仰起头说刚才去骑马了。因为前几日大雪,又恰巧过去了好些商队,所以雪道很适合骑马。程素素看着珏丰通红的小脸,她想起了曾经在中原的时候,肖竹修玉面嫣然的模样,她在心里冷哼一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回去。
程素素想起了曾经收到的一封信,内容不过是一些糊弄小孩子的情诗词,那个时候的她,看着那些清秀的字,就觉得那是个正人君子,可是现在,她已经过了那个可以被骗的年纪。
她为什么会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忽然之间喷薄欲出的悔恨和愤怒。她幼小的孩子在漠北,冻的小脸通红,但是温举海其他的孩子呢,怕是连雪都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