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然体验着哀伤,而绝望也上升至顶点时,对客体的爱意也涌现出来,哀悼者也会更加强烈地感觉到,内在和外在的生活终将继续下去,而丧失的所爱客体可以被保存在心里。—— 梅兰妮·克莱因
电影《驾驶我的车》改编自村上春树的小说,获第94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中年舞台剧演员家福的妻子在两年前的一个夜晚突发脑溢血去世,家福一直自责因为自己逃避回家,而没能及时挽救妻子的生命。两年过去了,他仍然难以走出失去妻子的悲痛。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女儿,4岁时夭折。妻子一蹶不振多年,家福则在舞台剧中找到了安慰。妻子后来发展出一项特别的天赋,在性爱中会幻想出一个故事,就这样成为了一名成功的电视剧编剧。两人共同决定了不再要孩子,10多年过去了,妻子的内心仍然不能接受女儿的离世。她不时在外寻找性刺激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家福没有勇气正视妻子的出轨,选择了沉默和回避。两人似乎保持着很亲密的关系,但又彼此客气得有些距离,以此掩饰着自己的真情实感。终于有一天,妻子严肃地提出要和他谈谈。家福害怕妻子会和他摊牌,他开着车在外面转悠了一整天,念着舞台剧《万尼亚舅舅》中悲观丧气的台词,拖延着真相就要被揭示的时刻。没想到深夜回家时发现妻子已经没有了呼吸,两人之间的隔阂再也没有了弥补的可能。作为负疚的幸存者,该如何活下去?
家福受邀去广岛一年一度的戏剧节担任《万尼亚舅舅》的舞台导演。《万尼亚舅舅》是他心爱的一部剧,他曾饰演男主角万尼亚舅舅。妻子离世后,他再也不能承受扮演万尼亚舅舅时感到的那种悲情,所以这次他选择了另一位男演员高槻来饰演万尼亚舅舅。高槻曾在家福妻子的剧中饰演男主角,家福隐隐觉得他与妻子曾经有染,想借机从他那儿了解到妻子不为他知的另一面。
年轻女孩渡利是剧院为家福专门配备的一名职业司机,负责每天接送家福往返住所和排练厅。渡利车技高超,沉默寡言,表情木讷,有着一种疏离感。每天在行驶的车上,家福跟着妻子帮他录制的《万尼亚舅舅》台词,一遍遍呼应着录音带中亡妻的声音,背诵着剧中人物的对白。契诃夫的文本随着转动的录音带和滚动的车轮,沁入渡利的心扉。家福妻子的声音在车内回旋,平静而深沉,她喜欢那个声音。慢慢地,家福得知渡利与他19年前因肺炎早逝的女儿同龄,而且身世惨淡,从小饱受母亲的虐待。5年前家中遭遇山体滑坡,渡利听任母亲被埋在倒塌的房屋下,没有找人救她。两人伤痛的往事在行驶的车里被不动声色地诉说。
因高槻的自毁行为,家福面临《万尼亚舅舅》一剧去留的艰难抉择。他让渡利开车载着他回到她的家乡北海道,藉此思考该何去何从。疾驶的汽车穿过一段段暗流涌动的隧道,驶上寒冬惨淡寂静的乡间公路。镜头中不断向后延展退却的路,仿佛过往正在被抛向身后,抛向远方……
在渡利家的废墟旁,两人祭奠着亡者,各自都不愿面对的往事终于拨云见日,那种痛彻心扉的爱与恨,在话语间流淌。
返回广岛后,家福站在了《万尼亚舅舅》的舞台上,再次出演主角万尼亚舅舅,同剧中主人公一样,最终接受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将生活继续下去。
万尼亚:索尼娅,我好惨,要是你知道我有多惨就好了。
索尼娅: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必须过好自己的生活。是的,我们应该活下去,万尼亚舅舅。
我们将度过漫长白昼,度过漫长黑夜,我们会耐心忍受命运给我们的考验。
无论是现在,还是等我们都老了。当我们的最后时刻来临时,我们会悄然离去。
在伟大的彼岸,我们会对神诉说我们所遭受的痛苦,我们所哭泣的一切。
生活很艰难。
那些一直思考着死亡的幸存者,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