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阿槐和班上的同学也逐渐熟悉起来,某日阿槐和他们谈起她是住在故园里的,众人皆大惊失色。
“故园里?那里不是给死人住的地方吗,许槐你怎么会住在那里。”
“那处宅子,是我舅舅的朋友借给我们住的。”阿槐答道。
“我听说那边经常闹鬼,是不是真的?”
“我在那边住了那么长时间,倒是没见过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槐以为自己说了这话,他们就会消去到故园里冒险的念头,却没想到他们反而愈演愈烈了。
“不如咱们待会放学到许槐家里玩玩,顺便再在故园里看看是不是真的闹鬼。”有个胆子大的男生说,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有些人也并非为了前去冒险,而是对自称阿槐舅舅的倏忽感到好奇。
阿槐不知道让这些人到故园里,怪鱼会不会不高兴,但是她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拒绝这些人,她只希望不会给怪鱼和故园里的鬼怪带来困扰。
阿槐带着他们来到故园里时,已经暮色苍茫,几只黑鸟绕着一棵枯树不断地翻飞翻飞,偌大的一个地方竟听不到半点人声,看不见半盏灯火,不少人看到这境况,内心也有些害怕了。
阿槐也瞥见了水井里探出的那半个脑袋,生怕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急急忙忙地带着他们进了宅子。
阿槐的这些同学还是第一次进入到故园里的房子里,他们既是紧张又是期待,紧紧地跟在阿槐身后。
到了院子里,只见怪鱼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嘴里还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
那几人看着怪鱼的容貌也不禁失了神,往日只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已觉摄人心魄,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看着更是觉得不真切。
还是为首的男生先反应过来冲着怪鱼喊了一声“叔叔好”,不过这话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怪鱼的模样看着也不过比他们大七八岁,这样喊他叔叔着实有点怪,但是一旁的人已经接二连三地喊了,再去纠正的话也有点难。
这新鲜的称呼听得怪鱼忍不住笑了出来,从前有人唤它上神,有人唤它太傅,也有人直接喊它倏忽,却没听过有人喊它叔叔,有趣得很。
“你们先坐一会,我去泡茶。”怪鱼轻轻地在人面兰上拍了一下,平日像得了多动症的人面兰却动也不敢动,安静都立在院子里,就像是一株普通的兰草。
“许槐,你舅舅长得真好看,发自内心地觉得他长得好看。”为首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他是单身的话,我可以介绍他给我姐姐认识。”搞不好还可以撮合成一对。
阿槐顿时哑口无言,她虽然和怪鱼共处一个宅子里那么长时间,却对它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这个“外甥”当得实在太不称职了。
“秦明朗,你觉得长得那么帅的人会没有女朋友吗,你还是省省吧。”一女生在一旁说道。
秦明朗见阿槐没否认她的话,也当作怪鱼是有女朋友的,不再多问。
怪鱼端着茶水和点心出来时,阿槐正同那几个小孩谈论学校的趣事,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怪鱼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发笑,这些事情是它从未听阿槐说过的,现在从别人口中听来,难免有些失落。
吃了茶,这些小朋友就说想四处看看,怪鱼就让阿槐领着他们转转,它料想有它在,那些鬼怪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秦明朗跟着阿槐出了宅子后,便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看着他,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平时话很多的他一路上都不甚言语。
他们跟在阿槐后头在故园里转了一圈,也不见有甚恐怖怪奇之事发生,便大喊无聊要回去。
回到宅子时,怪鱼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秦明朗本想就这样回去的了,但怪鱼却让他们留下来吃饭,其他人都留下来了,他就更加不好推脱了。
为了消磨时间,他们还在客厅里打起了牌,但打了几轮,秦明朗便觉索然无味,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就出来了。
在宅子里行行走走,就到了二楼这个空荡荡的房间,秦明朗推开了窗,坐在窗台上,外头是一棵枯树。
明明是满目枯枝烂桠,但他却看到了满树的繁花,怕是被风迷了眼,他才会看到这般幻梦虚影。
花树之下,一个身着盔甲的男人摘下了脸上狰狞的面具,露出了那张硬朗英气的脸,朝着秦明朗半跪了下来。
“属下秦正拜见少主。”
秦明朗愣了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怪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喊他下去吃饭。
这下秦明朗的目光才从窗外收了回来,但他跟着怪鱼下楼前又看了窗外一眼,还是一树枯枝,没有什么繁花和身着盔甲的人。
果真是幻梦虚影。
到了楼下,其他人已经坐在了饭桌前,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秦明朗也坐了下来,怪鱼回到厨房继续做剩下的最后的一道菜。
怪鱼边说边剁着煮熟了的白斩鸡,连头都不曾抬过。
“不要看见个长得相像的人,就觉得是你的少主,你的少主早在几百年前已经烂成了肉泥,也不要跟我说什么前世今生,就算他的前世是你的少主,你和他的种种也早在他走过奈何桥的时候已经了结清楚了,今生他自有他的际遇和缘分,你又何必用前尘往事来束缚他,更何况他也未必是你的那个少主。”
窗外的黑影动了一下,“倏忽大人你是这样的吗,对于重要的人也可以轻易放手?”
怪鱼手上僵硬了一下,不小心切到了手指,但并没有流血,毕竟切到的只是它的幻影。
但凡是感情,都是自私的。
怪鱼对那个人的感情也是自私的,它也想永远地把那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但是它不能这样做,它不想那个人背负上前世的枷锁,更加不想他背着永生的沉重。
怪鱼没回答黑影的问题,端着一盘剁好了的白斩鸡向饭厅走去。
“秦明朗,你身上有零钱吗,我出来的时候忘了带钱了,先借我十来块坐车。”
秦明朗伸手去掏口袋,掏出来的除了几张零钱,还有一朵淡粉色的花。
原来不全是幻梦虚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