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孤独到精神边缘,那女人无论以什么方式出现都会成为他此生的救赎。
当一个人聪明到犯罪辖区,那么巨星孤独坠落也将是迟早之事。
当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冷静从容的面对死亡,令他的心防之墙彻底崩塌的只有一个原因——他的冷静支点消失,也就是他不惜献身要保全的人逃不过良心谴责最终自首,他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数学天才的孤独导致石神的精神即将崩溃,在选择自杀的那一刻,邻居靖子带着其女前来的礼貌性问候,挽回了对此世绝望的石神,石神决定为这对母女承担罪恶——即使是无亲无故,即使并非血亲,即使只是普通的邻居,但是在石神的心里,这不是普通的母女,这是他的救赎。
石神以他数学天才的聪明理智把这场犯罪的凶手偷天换日,他把每一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首先想到并告知靖子母女应对警察的方法,精确到警察的问题应该怎么回答,不在场证明应该放在哪里不会被怀疑…的确,案子在他的引导下按着他的计划逐渐远离真相又仿佛逐渐接近真相,直到汤川学的探索开始。
汤川学,是石神的校友,也是被设定为石神此生唯一的朋友的一个著名物理学教授。理科,即是逻辑的代名词。物理,是用事实证明逻辑的严谨学科。汤川学用他对人性的了解、对科学的研究以及严密的逻辑推理,最终加上对这个被当成独一无二的对手的了解,把大胆的假设推理定性为现实犯罪手法。
我坚信着,这种亲手把独一无二的好友送进黑暗牢笼再不相见的心痛会让汤川学难过一生,或许你可以说,他可以不把他的推理告诉警察,可以自己独吞真相,但是,汤川也知道,他的好友自己选择牺牲,他做到的就是尊重好友的选择,尊重这个世道,最后才是为了让案情破解。他懂得石神,也只有他懂得石神。好似也正因如此,他才选择把他对案情的推理告诉靖子——这个在石神的保护和牺牲下渐渐远离痛苦并逐渐走向幸福的女人。
靖子,这个不幸却又是极其幸运的女人。之前作为酒女的她,为了摆脱前夫的纠缠不休和得寸进尺,情绪失控以致杀死前夫。而此时此刻,被敏锐如猫的石神察觉——用石神的话来说,这可能是此生唯一一次接近这对母女的机会。所以,他抓住了机会,让这对母女依靠他缜密的逻辑思维与契而不舍的警察做着令人胆战心惊却又让人无比期待的轮轮周旋。
在我看来,石神就像是《暮光之城》中的雅各布,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但却又好像截然相反,雅各布对贝拉是忠诚,石神对靖子是占有。当靖子与工藤关系很近时,石神不惜跟踪与拍照威胁靖子远离工藤。可是,到了最后,石神去自首,并嘱咐靖子,工藤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祝她幸福。我想,大概是石神真正选择了牺牲,牺牲自己保全对自己重要的人,这时候他对靖子的感情,就像是日本武士道的精神,那种信仰绝不泯灭,即使是死,给予石神救赎的那对母女也是自己牺牲的值得所在。
当孤独遇上孤独,火花不会四起,只是彼此怜悯,彼此渴望,找到了个相似的人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一方面就像汤川学和石神,另一方面就像靖子与工藤。
对于汤川学和石神,两个站在人类智商顶尖的人,彼此相识就已经是万幸,因为,像石神那种只对数学感兴趣的人,对于生活以及数学之外的事好似与他毫无联系,而汤川的主动让石神稍食人间烟火,有了友情这种东西。在我看来,东野设定的汤川学这一神探形象是非常丰满的一个人物,他不仅理性,作为理工教授他居然也很感性。他能在听到多年不见的好友名字的时候惊喜不已,也能在推理出好友犯罪的真相后哀叹惋惜,他知道,他失去的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对手”,此时的‘对手’是对石神在自己心中地位的最佳肯定,不是敌对的对手,是相互欣赏,谈心知心的挚友,正所谓“知音难觅,弦断有谁听”。或许正因如此,汤川才能识他人所忽视,辨他人所不辨。
当你看完这本书的过程中,你会有这么一种感觉——真相似乎就在你面前,但是你抓不到它,当你觉得你越来越接近真相的时候其实你在逐渐远离它。
在东野的诸多作品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部,至于原因,我想大概是因为它所展现的内容没有《恶意》的冷漠,有一些温情;没有《圣女的救济》的错综复杂的感情,有的是不顾一切的为爱牺牲;没有《白夜行》的那种悲恸的守望,有的是被一个“陌生的恩人”拯救并紧接着找到温暖的幸福。这大概就是这部作品能获得直木奖桂冠的原因吧。
当我读到结局,读到——
草薙看着石神。石神脸色灰败如土,一双眼睛紧盯着靖子,充满血丝。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他低叹。
靖子如遭到冻结的面容眨眼间几近崩溃,两眼清泪长流。她走到石神面前,突然伏身跪倒。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您为了我们……为了我这种女人……”她的背部激烈晃动。
“你胡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愚蠢……你胡说……”石神口中发出呓语班的呢喃。
“不能只有我们得到幸福……不!我该赎罪,我要接受惩罚。我要和石神先生一起接受惩罚。我能做的只有这个,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个。对不起!对不起!”她两手撑地,头抵地板。
石神一遍摇头一边后退,脸上痛苦地扭曲着。
他猛然一个转身,双手抱头。
“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咆哮里夹杂了绝望与混乱的哀号。那咆哮,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警察跑来,要制止他。
“别碰他!”汤川挡在他们的面前,“至少,让他哭个够……”
汤川从石神身后将手放在他双肩上。
石神继续嘶吼,草薙觉得他仿佛正在呕吐灵魂。
我最动容的莫过于从始至终都淡定如常的石神在这一刻崩溃,东野把石神的形象描写到了极致,当接受警察的审判的时候他还是那种看淡一切的态度,就像自己本身就是死神一样,所以也不怕丢了性命,更何况他以为他已经保全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然而最后靖子的话却让他的情绪如决堤般涌出。我读小说的时候有把自己置入小说环境中去、仿佛就是旁观者一样的习惯,然而这本书我做不到,我怕自己会情绪失控,即使如此,读完结局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生生的疼。可能有时候大家都会有这种一切都前功尽弃,一切都化为乌有、几乎绝望的感觉,所以我觉得应该每个人都能够感受得到这种感情并被深深的打动。而这,也正是东野写作的魅力所在。
东野的小说让我知道推理小说不仅要靠大量的科学事实和缜密的思维逻辑,还需要情感线路的点缀和贯穿。每一个人物、每一部分剧情的描写成功都是源于作者本身的思路,东野的作品大部分可以感受到女性感情或与女性感情相关的主线占据主体,其中呈现的即是东野的女性观。
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你就应该去读他的文字。无论是什么人,即使并非作家,文字所表达出来的人格可能是有时候跟自己很亲密的人都接触不到的那层,而同样的,文字被书写者所赋予的情感也是多种多样的。有句话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从唯心角度去看,每个人的心境与经历不同,所理解的、所感悟的自然不同,诚然,一千个读者同样也可能会有一千个石神、一千个靖子…在其他读者的口中,我往往会听到这样的评价——石神真蠢,完全没必要这么牺牲自己,亦或是靖子这女人真幸福,这种牺牲生命的爱情只可能出现在小说里等等。而这本书中的角色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石神是绝对的富有日本武士道精神的男人,他敢于为自己所爱牺牲,敢于为这段世人不太赞同的爱献身,这份勇气或许正是由孤独练就的;因为曾经孤独过,一旦被救赎,就想以后有人陪伴。靖子是个可怜又可敬的女人,可怜她的种种不幸遭遇,可敬她敢于承认自己的罪过,而不是就此敷衍了真相过着可能会幸福的生活。汤川,他的睿智占领了这本书中所有人智商情商的顶峰,他是真相的说明者的同时又是真相的承受者,因为他作为物理科学家但确实极其敏感的,因为他不想让他的挚友在监狱中度过下半生,当他想通整个案情的真相的时候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石神会为了不给自己退出的机会选择杀人来坐实罪名。这大概可能是孤独的数学家才能想到的方法。
博尔赫斯说过:“我认为读一本书的体会不亚于旅行或者坠入情网。”没错,读完这本书,你可能不会爱上书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你会感受到这次旅行的陪同者都是有故事的人——石神、靖子、汤川…这趟旅行的列车上的人都有着各自的心境,东野以强大的逻辑性为线把他们都串连起来,造就了这本书。
待到列车抵达终点,题目《嫌疑人x的献身》也有了一个解——X=石神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