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我一直惦记着一只鸟。
午夜梦回,只有一双温情而湿润的眼睛,黑玉精灵一样清澈,离开后又出现。
难以忘怀,那只寂寞而孤独的飞翔小鸟。
小时候我是一直爱鸟的,喜欢它柔软的羽毛,轻盈的跳跃,在阳光下追着风自由的飞翔,还有它豆粒般黑色的眼睛对视着心语的凝结。
一只从树上掉下的鸟,普普通通的小鸟。灰白相间的绒毛,明显是还不会飞的小鸟。它用可怜的眼睛看着我,它有一对黑玉豆粒大的眼睛。
寂静阳台,没有花木的阳台,一只鸟,是我在繁忙都市时代的慰藉,和它相伴的时光。有一段时间我孤僻内向的性格甚至慢慢的被它融化,习惯于用冷漠掩藏感动的眼睛也慢慢的柔软起来。
爱极在春日的下午,屋前的阳台,阳光透过竹叶斑驳地洒满一地,端个小凳子坐在竹园,将它放在膝上,小心翼翼的一粒一粒的喂它肉碎,不知饥饱的小嘴向我张得大大的,叽叽的向我要吃的,声音中带着可怜的哀求;又或者帮它梳理着羽毛,它眯起眼睛陪我一起小睡。又或者帮她梳理着绒毛;又或者让它在我肩上随意的跳跃,在我的衣裳上留下几朵小小的梅花印。
自小喜欢自由飞翔的感觉,喜欢在水里随波逐浪游泳,喜欢开着摩托车疾驰风吹拂过脸的刹那,长大后在各个城市里象只小小鸟一样飞翔,风里有一支关于小小鸟的歌,在时光岁月的记忆里翻来滚去: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也许有一天我栖上了枝头
却成为猎人的目标
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
从此无依无靠
莫名其妙的就这样流泪了。
一只小鸟,一只未长满羽毛的小鸟,愈发的将它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不管它有时也会用嘴琢伤及我。
有时小东西看起来温柔,却也有不驯的时候。我手上常常留下它淘气时给我的伤痕。有时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伤得最重的一次,是看它懒散地睡在我的肩上,弓着头,头整个埋在身体里。我好奇心又起,伸手想摸摸它,可谁知我的手刚碰到它,它却一跃而起,发威地叫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在我脸上留下一个印痕,我猝不及防,抚摸着血迹斑斑的脸庞,一巴掌把它扇走。
一滴一滴的血,洗涤着那伤,那痛。
那时明白,深爱时才会不设防,才会伤害最深。一些刺可以在你不经意中伤你体无完肤。
越是不舍,越是多伤一次。
门前风中浅蓝的凤凰花和我的累累伤痕一起在都市的日子里飘落纷飞。
还有些耿耿于怀,为它的这次伤害。
直到那年我的生日,不巧的是正遇上心情不好。下班归来,突然不见它飞来的影子和熟悉的叫声,有些慌乱。
寻找了一天,终于知道,它飞走了。
我一言不发地沉默,怎么是在今天,在我生日这天?在心绪落寞的这天?冥冥中谁将它唤去?
不就是一只鸟吗?再捉一只就是了。邻居有些诧异。
不一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无所适从,沉默得不知有什么样的言语,从此,从此再也没有一双黑玉精灵般的眼睛使我安静。它飞翔在风中,飞翔在轮回,那种幸福再也回不了头了。
不敢再触碰这些能深入内心的精灵,而它竟然不最后看我一眼就这样飞走了。
几次想再养一只小鸟,却无法再投入相同的感情,所有的再也不如最初的触动我。
都市的忙碌又恢复如初,我按步就班地上班,下班,孤独,沉默。
也渐渐忘怀,甚至于在一次又一次对整个生活麻木的时候,依然漠然地生活。
只是有一天一个朋友在QQ上说我:白衣,停下来,别再象小鸟一样飞翔。
我愣神,忽然又想起了那只鸟,那只没有最后看我一眼就这样飞走的小鸟。
我诧觉年少的相依让有些东西深入骨髓。
深夜里月光清冷,思绪会逶迤地转凉。
我开始抚摸自己的脸。这张没有因为以前的伤痕而留下任何痕迹,依然的眉冷浅笑,神情冷漠,在岁月的凝视中固执地寂寞着。
没有人知道,这曾是一张伤痕遍布的脸。
没有人知道,忘记不了的是给了你伤痕的事或人,或许只是一只鸟。
苦楚透过早出晚归,渗过柴米油盐,走过人来人往。敏感脆弱而坚韧的存活。
一生一生,反反复复地纠缠。
周末又回到有着熟悉阳台的小屋,往日的小屋,往日的温暖,还有往日阳光下晾晒的心情。
蓦然邻居家的狗冲我吠叫跑来,追逐着一只黑色的猫,我猝不及防,惊起一片虚幻。
有些哑然失笑,物是人非。
若刚才出现在我视线的是那一只鸟,我会如何?
心绪会被纷飞的竹叶敲碎?
始终如一的怀念,怀念一只鸟,怀念一段在黑玉精灵般眼睛里有温柔目光的日子。
不管这一生我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在这山千重水千重的红尘过往中飞过,不管忧郁的琴心在山谷中坠落,而一切伤痕都清晰如昨,再次经过。
是不是这个如飞鸟一般的男人愿望奢侈?所以无路可走,所以无路可走,所以无路可走。
没有,没有,再没有一个温暖的胸怀让我安静,让我去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