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对人的生存状态产生质疑,是念大学时。那天我在网上闲逛,看到有人说起华人街的很多小饭馆的服务员。年龄偏大,语言不通,更谈不上技术,去了那边,只能做服务员。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年到头就周末有一点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让我震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上面说,很多人一拿到工资,马上跑出去赌,赌光回来,接着继续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我那个时候天真的很,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攒点钱回来,去过稍微好点的生活?
上阵子看《北京折叠》,我又看到了类似的情景。生存空间被分成三部分之后,最底层的第三空间一天只能拥有自己的8个小时(剩下的16小时被强制休眠),这8个小时中,5个小时必须全部用来工作。
这次我没那么天真了。因为在这几乎被固化的阶层中,我左思右想,也不能帮他想出个办法来摆脱这种生存状态,我只能想:天那,他为什么不去自杀?
作者的答案是这样的:人的被压迫能力是没有底线的。再底层的人,也有欲望,也有生存目标,有了这个,过得再苦再累,你也想不到自杀。
其实,你看着他可怜,我们跟他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大部分人,终其一生,就是被固定在工作线上,低着头干活。一天干满8个小时,休息10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不是归了家庭,就是归了朋友,哪怕谁也不来打扰你,电子产品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如果人真是被设计,那这个设计者一定不怀好意。
你曾经想要的是一个苹果,他却偏偏送你一串葡萄,你一边说着难吃,却不知道你现在吃的就是剩余中最好的一粒,后来葡萄越来越酸,越来越苦,你哪里会想到,你曾经一边吃一边说讨厌的那一粒粒葡萄,让你后来想起来,怀念的直流眼泪呢。
在我们最任性的婴儿时光,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连拉屎的形状都有人拍下来说可爱的那段时光,可惜的很,我们是没有记忆的。
等到你上了学,那个男孩子总是欺负我,学校的老师那一教鞭揍得我哭个不停,我最好的朋友背叛我天塌了,我的地理成绩只考30分,我和我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天哪,我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天又塌了。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学校是个牢笼我痛苦死了。
谁能想到呢,后来这些你统称为最美的时光。
所以你也不会预料到,等你垂垂老矣,连身体都控制不了的时候,会无比怀念你年轻力壮被工作生活压迫成狗的那段岁月。哎,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多好啊。
那些越来越苦的葡萄里,到了最后,你发现葡萄吃光了。连苦的都没有了。
赫拉利在人类简史里曾经分析,农业革命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大骗局。人后来控制越来越多的东西,然后反过来被驯化。
可不是,人类有了火和文字,就急不可待的往前走。因为这,设计者让我们劳累。为了应付身体,我们发明更多的工具,为了应付精神,我们需要寻找“意义”。
设计者让我们受苦,我们便进化出越来越多的感情。这感情中当然也包括着循环不尽的贪得无厌。人类毁灭了多少生物,这痛苦就有多少会丝毫不差的反馈到我们自己身上,且携带原罪,不停的以几何倍数往后来者身上投放。
从我们开始只要求吃饱繁殖到后来我们说人要努力,从我们学会在地上站立到后来人要追求梦想,你仔细想想,这有多可怕。
我们吃不到东边的果子,可以到西边去吃。可是人类的追求一旦趋于无形,远过天边,高过天际,这种苦难就再也没有尽头。
设计者为人类一开始就造好了陷阱。这陷阱深不见底,且让人孜孜不倦。
他在决定你已经是个平凡的人时,偏偏不赐予你麻木和迟钝。你想选择堕落时,又不赐予他心安理得。他让人清醒的看着自己不过是个小螺丝钉,默默的建造着为极少数人寻找意义的契机。他让你知道自己明明不属于那部分天才行列,却又偏偏给你梦想。最可怕的是,他让你痛苦,却又残忍的让你睁着眼看。他把你变成一条在荒漠不停徘徊的野狗,怀揣一种难以听懂的语言,对谁说都显得轻浮。他让你走在一条没有方向也不能回头的路上。他让你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听见前方有依稀的声音,这声音他又不让你辨明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让你几乎看清了自己,然而丝毫不妨碍你继续痛苦。
在踏上归途前,你永远靠不了岸。
欢迎关注公众号dwhwlxs(大王喊我来寻山首字母)
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