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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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拼杀
当时赵冲心中疑惑，这六百人在他清缴的匈奴中也算是大部了，怎的这些胡骑不反抗便降了，却看得这些胡兵满脸狼狈之色，又风尘满脸，像是久经奔走。
心想难道这些匈奴骑兵是被马塞大军打散了从北方逃来的？已被吓破了胆，而自己数月间又扫荡数十大小部族，这些匈奴兵士听闻了消息，惧怕本将兵威便不战而降了？想想也不无道理，便将这些匈奴部众带在身旁，欲回到西地将其编入军中。
此时赵冲想来深恨自己太过轻率，那时竟已中了这连环诡计。这才又转过身子对贾婴道，“倒是赵某人看走了眼，那南匈奴叛乱左部句龙王吾斯真是千足之虫，虽死不僵，竟还有这么多狼刀骑来助你们，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能让匈奴如此卖力？”
贾婴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笑模样道，“这其中的缘由倒不足与赵校尉言说了。”
“你们让这些匈奴骑兵诈降于我，也是为了引我而来后绝我后路，你们一早便想要将我赵冲置于死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赵冲一人，是吗！”赵冲这一句问得语声雄壮，让人听了不禁心中一震。
“不错，不错，赵校尉还不算糊涂，想你此时已将多半事情想得透彻了，在下便补充一些细枝末节吧。此计始于你回京之日……”
“什么？这毒计在我回京之时便开始布置了。”本来赵冲心中已有准备，此时听来还是不禁动容。
“你回京后我们本想抓代护羌校尉卫琚来做内应，可卫琚久镇城中，为人又极为正直，想来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也不能让其归顺于我。
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部中人在边外巡防，却恰好遇见了你的从事马玄与先零部交易，这可是天上掉下来到的馅饼，我们怎能不接着呢？便派人擒了马玄用这把柄迫他投降了我羌部，放他回去让他设计引三千羌俘渡河……”贾婴娓娓道来。
“我们联合南匈奴让他派数百匈奴胡骑诈降于你，如你所说，断你后路。当你将这六百狼刀骑收入麾下之时，我们便接到匈奴传来的消息，于是计算时日，按你的行军之速，到达令居便大约在今明两日。
我们便让马玄今日一早动手，这马玄也真不负我们所托，将这些羌人带到此地。而赵校尉你回归西地派人传令告知护羌校尉府的一切军令，早已被我们的人在半道截下。
故而这令居城中无人得知你要回来，否则怎会不等你便直接来到这鹯阴河畔……”贾婴语音得意，似乎像在评析一件珍奇抽丝剥茧。
“以赵校尉的谋断，得知这三千羌俘来到汉羌交界定会亲自来查看，而大军久历征战，你必会让他们在城中驻扎歇息，只派这随身的精骑和这六百相较之下体力仍在的胡骑随行。
而当你看到这些羌俘渡河，断不会让他们就此回归羌地威胁汉朝，即便追到羌地也要将他们截杀，赵校尉你这才一步步自己走入我们的包围之中。”贾婴停住不说了，赵冲听着一会儿脸色铁青，一会儿又脸上羞愧。
“好了，故事讲完了，赵校尉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这便上路吧！”贾婴仍是满脸堆笑，最后一句却杀意毕露。他也知赵冲在拖延时间，可他不把这如此精心设计的谋划说完，便如赵冲所说如梗骨在喉。
“原来如此，我赵冲今日说甚么也不能活着回去了，你们如此算计只为我一人而已，能否放过我这二百兄弟？”赵冲问道。
“赵校尉此时还在说笑，难道我要将他们放回去等着找我羌族报仇吗？你当我是三岁娃娃吗，我们大军十数倍于你，还怕了这二百人不成？”贾婴冷笑道。
只见赵冲握紧手中长剑，横在自己脖颈，对贾婴道，“赵某这便一死，求你放过我这些兄弟！”说着便要向脖间抹去。
“将军不可！”被羌兵包围的汉军兵士中数个声音大喊，再不顾被十数倍于己的羌兵包围，拔刀猛砍，都要杀出一条血路，冲到赵冲身边。
“噗，噗。”只听得两声闷响，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汉兵已身中两矛，接着重重摔在地上，口中还没喊出一声便已壮烈殉国。这些汉军兵士在被围之时已被羌兵扯下坐骑，却尚未被缴下兵刃，而今只能徒步冲杀。
又听得兵刃相交之声不绝，紧接着传来兵士受伤的嘶嚎之声，也不知是汉人还是羌人。只听汉兵有一声大喊，“羌狗不得伤了赵校尉！”见得此人身上血迹斑斑，一身布甲早已被砍得破烂，眼里满是血红，迸发出熊熊怒焰，咬牙大吼，气势让他身周的羌人不由得缓缓后退。
赵冲听见汉军二百兵士已与羌兵交上了手，早就将长剑移开了脖颈，准备与自家兵士共赴死难。可羌人的目的就是赵冲，哪容得他前去帮手，数十羌卒将他围了个风雨不透。
赵冲听得人声惨叫连连，早就按捺不住，可又冲突不出，深皱着眉头左右张望，忽然身前漏出一个细缝，忙向战局张望。见那吼声震人心魄的汉兵却是一个十七八年纪的黝黑青年，“华小跛！”赵冲大叫！可目光接着又让羌人挡住。
那叫做华小跛的青年汉兵挥舞汉刀左扫又轮，狂挥不止，却完全没有章法。东边刮伤二三羌卒，西边又用刀背磕中了一个羌兵额头，却也伤不了多少羌人。
羌人却被这青年不要命的打法逼得不敢上前，虽被他砍中之人并无重伤，可见他势若疯虎，都怕被他没轻没重地砍中，万一哪下手重了，自己便一命呜呼。
“愣着干嘛？”却是贾婴看着十数个羌兵被一个小小汉军青年就逼得连连后退，倍感脸面挂不住，不由大怒，对自己身边几个健壮羌兵道，“你们快将他料理了，这般成什么样子！”
“是！”四个羌兵两人持刀，两人持矛向华小跛围去。那两个使矛的猛然挺矛刺去，华小跛本来杀红了眼，却不见这些羌人上前，也略微恢复了冷静。
这时见两矛刺来，看清来势，侧身一让，闪过一矛，另一矛急从左边扎来，左臂一展，却将那矛挟在胸臂之间，他本想用力将这矛头扭折，可却没这力气，只右手持刀向矛杆上砍去。
“登！”矛杆从中断成两截，华小跛不由得精神大振，可随后只觉肩膀一震，身子被重力一压，只听得骨骼碎裂之声，霎时鲜血狂喷而出。
原来是其中一个使刀的趁华小跛分手砍矛杆，一击砍中他右肩，华小跛单刀脱手，立马感到背后一片火辣，另一个使刀的又从他背后偷袭，给他来了一刀。华小跛只痛得大吼一声，便扑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似华小跛这般的汉兵哪是少数，都无二地奋勇死斗，可羌兵人数实在太多，杀伤十个又有百个从后面涌来补上。单只数个羌兵围住一人，一人一矛戳去，便可将一个汉兵扎出十多个窟窿，这些汉兵却仍拼死向前。只听得惨呼声一片，转眼间二百汉兵只剩下四十余人。
赵冲只闻呼喝大叫之声不绝于耳，心中早急得炸了锅，此时生死之际哪还顾得上大将风度。拨开身前两人一看，尸横遍地，而离自己最近的华小跛也倒在血泼之中。
赵冲方才挺剑向身前羌兵挥砍，可这些羌人一味防守，只求两三人合力将赵冲招式挡过，并不主动向赵冲挑战，将他逼退后仍像先前那般只围着他。
“小跛！”赵冲怒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怒！他先前想用自己一条命换这二百汉兵的性命，虽知是妄想，可即使只有一丝希望也必须一试！
可而今这些追随自己多年，刀林箭雨中不知同生共死过多少回的亲信兵卒都为了自己舍死拼杀，一个个都命绝羌地，脸上忽然煞气抖现，虎吼震震，离得近的羌人想捂住耳朵却不能松开手中兵刃，便与赵冲对峙起来。
这些汉兵多半都是赵冲亲手调教过的，有的已在他身边十数年，少的也有三四年，那华小跛便是自己出任武都太守时入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