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看过了一些故事,这些故事来自中年人的自述,也来自周围四零八碎的流言。中产阶级的男人工作顺利,妻美子慧,可是每天回到家却都舍不得从车里出来,静默的在车里抽着早已戒去很久的烟,又或者朋友公司有个很老实的长辈离家出走了,这些故事不尽相同,其实都讲述了同样的主题——我们对日常有着极深的苦恼和厌恶。
《东京一年》的序中,蒋方舟陈述出走东京的缘由,也不过是“解救”,从高速运转的现在逃离,试图调整一下呼吸。虽然从一个地方迁移至另一个地方并没有改变日常的本质,但是陌生感带来的不确定性还是会极大的刺激你的感官,让你重新体会一下存在的意义。
眼前苟且与诗和远方的对立,更加放大了眼前的困顿和逃离的快感,裹挟着洪水的日常即将漫过口鼻使我们快要溺亡。虽然无须夸大逃离本身的快感,但是这种“被迫隔离”、“被迫认真”的孤独和冷静却会让灵魂再次呼吸起来。
回到我们的日常本身,我们通常不太会有机会像歌德逃往意大利、蒋方舟出走东京一年这样的时长和成本,但是旅游所带来的短暂出走也会让你的灵魂有些许的告慰。行程开始前的规划、行程即将来临、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等等,这累计的一丝丝小细节伴随着打气筒的节奏,刺啦刺啦,将那个干瘪无力的灵魂重新充盈起来。
(二)
蒋方舟在书中多次提及写作是一件体力活,还是一件不断剥离自己、呈现自己幽暗意识以获得一点灵感的体力活,但是现在为什么这么多的人开始用文字来养活自己,从微博到微信公众号、微博头条等,层出不穷的自媒体都在宣泄着自己的视角和观点,用不同的题材、不同价码的文字支持者自己的生活,我想这源于人类源源不断的倾诉欲。
曾听过一句话,大致意思是人人之间言语的交流有时候是空乏无力的,我们总想表达出自己的意图和需求以期能够得到别人的接收,但是这种效用是微乎其微的。基于言语交流的困顿,我们开始通过文字,大面积的传播、永久性的留存,从茫茫宇宙中寻求一点回馈。于是,我们就开始谈论书籍、谈论电影、谈论艺术,甚至于,我们写书、拍电影、创作艺术作品,我们通过物载的一些实在衡量已逝岁月的重量,这些重量证明“我曾活过”,如此而已。
(三)
全书篇章中,我最受启发的是作者写2016年10月15日去参观濑户内海艺术祭,这个艺术祭的举办地离群索居,“缺乏绿化,光秃秃的”,但是在一个满是废弃物的工业垃圾场盛开一朵参悟人心的小花,这种强烈的对比通常给心绪的起伏做一些铺垫。这个艺术展三年一次,主要展出各种奇妙的建筑和装置艺术,安藤忠雄、杉本博司等等,这些人的作品我从没看过,从文中鲜活的描写却莫名的有种冲击感,这种冲击不是幸福、满足,而是破除幻想后的惶恐和害怕。
展出中有一个名为Time/Timeless/No Time的作品,巨大的空间中有一个巨大的黑球,这个黑球像是“绝对权力”,但并非“漆黑一片的黑色,它身上也映出一小块自然的光线,里面有叽叽喳喳的阳光,甚至偶尔还有鸟影。随着光线的变化像是咧开了嘴笑”,这种诱惑想让你触及,但你真正接近时发现其实只是一种幻想,它始终只不过是一个给人强烈压迫感的冰冷球体。设计师安藤忠雄给别人改造住宅,但是业主都会抱怨“你把风啊雨啊引到宅子里”,但是安腾就是讨厌快捷温馨的公寓,觉得和自然肉搏才是人的自然状态。
在自然生活状态下,我们似乎都在追求舒适感和满足感,通常的路数就是赚取金钱,利用这个工具达到最高效用,以满足无止境的需求和满足,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指摘的错误,网红肆掠的时代,我们无可幸免的沉沦,以买买买为喜,以了解更多的品牌信息为荣,只是消费行为真的让你变得更快乐吗?拆开快递拿出物品,空荡荡的快递盒难道不是昭示着更大的空虚?就如那枚巨大的黑球,温暖和煦的背后也不过是一个冰冷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