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图/千图网

1

“我不是个好男人。”

这是读者A先生发来的第一句话，他给我讲了自己的故事，大伙儿不妨先听一听。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

不过是人到中年，婚姻渐渐变成鸡肋，弃之可惜食之却无味。他闷在那种望不到头的枯燥日子里，只觉得岁月漫长余生无望。

妻子和他年纪相仿、家境相似，两人通过相亲认识，但也相互看对眼，满怀期待地结了婚。

婚后一年，孩子呱呱坠地，A先生也升了职加了薪。日子浮起几朵淡淡的浪花，便在柴米油盐中归于平静。

后来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年，孩子慢慢长大，夫妻间的共同语言却越来越少。

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只能谈些鸡零狗碎毫无美感的事情，话题始终在房子、孩子和老人之间打转转，拿A先生的话来说，真是“俗气得不得了”！

妻子也俗成了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平庸妇人。

不再减肥、不再护肤、不再看书听音乐，现在她热衷于抢购降价物品，嘴里念叨着米价菜价补课价，有时还讲些家长里短的八卦——活脱脱一副市井样。

A先生很不解：当初我看中的，就是她的清新脱俗，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慢慢的，他便不爱回家了。

下班了就各处磨蹭，车子开到楼下，总要点一支烟发会愣，像电视剧中那些孤独的中年男人。

有时回家太晚，还免不了会有些口舌之争，妻子总是骂骂咧咧嘴不留情。

他对婚姻，也就愈发失望了。

然后，C小姐出现了。

和所有狗血剧一样，A先生认为她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以此摆脱乏味生活，在身与心的碰撞中，再次遇见人生的春天。

那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2

C小姐是合作公司的客户代表，毕业不到两年，正处在有诗有梦的年纪，对A先生这种成熟大叔毫无抵抗力。

他们的合作，从办公室谈到咖啡馆，后来又滚到了酒店的大床房。在你侬我侬耳鬓厮磨间，交易谈成了，爱情也产生了。

她和自家的黄脸婆太不一样了。

那间租来的一居室纤尘不染，客厅里鲜花常开，就连喝水的杯子，都是精心准备的情侣款。

两人常依偎着看电影，从北野武看到王家卫，在一场接一场的爱情中代入自身，A先生仿佛又年轻了一回。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从诗词歌赋讲到人生哲学、从明星八卦谈到音乐绘画，趣味相投观点相近，说是“灵魂伴侣”也不为过。

最初时，A先生只想借C小姐来消磨消磨时光，舒缓一下婚姻带来的压抑与疲惫。但慢慢的，他竟越陷越深，离婚的心思蠢蠢欲动。

正在那时，C小姐宣布了怀孕的消息。

她很冷静地说：“如果你离婚，我就嫁给你；如果你不离，我就去打掉孩子，咱们好聚好散。”

可这种不死缠烂打的态度反而激励了A先生，他对她愈发怜惜，料定了她不是庸脂俗粉，娶之乃三生有幸。

妻子当然不同意，可变心的男人拉不回。在丈夫自愿少分家产后，她就顺坡下驴，拿了钱痛快走人。

A先生乐呵呵迎来第二段婚姻，本以为会郎情妾意宛如神仙眷侣，不料却被一个新生婴儿闹得鸡飞狗跳。

仿佛是从前的苦恼又都回来了。

C小姐跟他讨论尿不湿，抱怨奶粉的质量和价格，又三天两头贴补娘家兄弟，最后还埋怨起丈夫来，“谁让你那么慷慨，你心里怕是还有那个臭婆娘？！”

婆娘？她竟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两个字，还大大咧咧敞开怀来喂奶，脸上浮着的那层不屑与不忿，和前妻又有什么两样？

A先生苦恼极了，他问我：是不是结了婚生了娃，女人就会变俗变丑变市侩？

这我倒不确定，我只告诉他，你就是个“现实版陈俊生”。

3

还记得陈俊生吗？

《我的前半生》中那位前夫哥，对待在家中做主妇的妻子生了厌倦之心，反而喜欢上另一个离异带娃的中年妇女凌玲。

倒不是凌玲多美多能干，而是他能借着她的温柔，暂时逃开婚姻中的一地鸡毛。

妻子罗子君做惯了全职太太，心里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捕风捉影，将丈夫管得死死的，也无法体会分担他在工作中的忧愁和压力。

相比较之下，不那么美的凌玲，反而是朵解语花。

可费劲千辛万苦离婚再婚后，陈俊生却发现，凌玲长出另一副嘴脸。

作为情人时，她温柔体贴事事为他着想；可作为妻子，她却私心毕露，现出丑陋不堪的一面来。

比如参加国外夏令营，她的亲生儿子有份，而陈俊生的孩子只能靠边站。

男人看不过意理论几句，她便歇斯底里大声争吵，全然不见当初的知事明理。两人也由一对“恩爱”的野鸳鸯，变为相看两厌的怨偶。

这是大部分婚外情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一旦被扔进“婚姻”熔炉，他们之间那所谓的“爱情”，就要被柴米油盐考验、被鸡毛蒜皮侵蚀。和前妻前夫存在的那些问题，也会换另一种方式出现。

知道婚外情为什么令人沉迷吗？

说到底还不是脱离生活，只谈情说爱高歌理想，而不必去面对真实繁琐的生活。

结过婚的人都知道，真刀真枪的日子不易过。

房贷车贷、生儿育女、养老送终、人情往来、意外事故……这桩桩件件加起来，才是婚姻与人生的全部真相，浪漫与激情，不过其中的几分之一而已。

我们的理想境界是相敬如宾一世安好，可现实却常常风雨交加鸡飞狗跳。

4

清代词人纳兰容若有个流芳百世的句子，想必你也听过：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时，天高云淡岁月静好，你认真扮着淑女，他仔细演着绅士。

每句话和每个动作，我们都精心演习，仿佛戴一张面具在脸上，把不好的那面收起来，只展示给对方最完美的自己。

但面具终究会有撕破的那天。

因为相爱的人，会慢慢渗入彼此的生活，看到对方拉屎撒尿不修边幅，把彼此的缺陷都收入眼底。

其实婚外情也差不多是这样。

从围城中悄悄跑出来的人，自然会认真“装扮”自己，不会轻易露出不堪的那一面。

所以他们看到的，都是“美颜”过后的对方，男的风度翩翩、女的柔情似水，比那个名正言顺的伴侣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然后呢？

道路也就那么两三条而已，要么激情过后分道扬镳、要么在见不得光中蹉跎一世、要么结为夫妻经受生活的狂风暴雨。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哪条都不好走。

“美颜”功能会被岁月关闭，当赤诚相见那天，你会发现，当初那个令自己神魂颠倒的人也不过尔尔，甚至还比不上曾经深恶痛绝的前任。

可事实上，人没变，只是那些隐藏着的东西，被生活激发出来了。

关于这一点，张爱玲的说法最透彻：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的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结婚三年，我越来越相信，婚姻其实就是一个“去完美化”的过程。

我们都难免要经历失望、重建认知，乃至抵御诱惑、经受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寂寞。

事实上，“换人”的本质不过是“换问题”；与其换人，倒不如转换心态，把婚姻经营提上日程。

若把搞婚外恋的时间、精力、金钱都花在伴侣身上，婚姻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