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金灿柔阳撒遍山峦,八栋依然沉醉于夜的余意未尽,依然静谧、深沉,有股强劲的魄力,仿佛冲击黑灰的晨光,撕扯四面的围山。八栋,一片矮平房群落,平庸而老旧的座落山角,显然清幽里透析着朴实。
八栋平房,完全木质结构,冬暖夏凉,尤其爽心。只是相比青砖楼的单身宿舍区、红砖楼的双职套房区,这里更多居住着临时工,“简陋”二字隐含着贬意的褒赏。或许只有身处其间,才能体味那闲适间的自得其乐。
尤是心怡八栋盛夏那月不全像月,日不完是日的黄昏。望天,犹如被油浸透似的微亮,夹杂着片片山峦,墨绿呈现出暗淡,夜即将来临。此时,日月同辉更显夏日的可人。西面,夕阳红艳般热情,但温存如半掩琵琶的美女,似有似无。西下的红日,一改盛夏的炎酷,点点下坠清爽,好似酒满菜足的醉汉,蹒跚步履,缓而不前的势态。
东方,稀月已上山头,一轮没有血色的残月,惨淡得如倍受惊扰而疲乏极至的老人。或许日头不甘心月牙过早占据自己白昼里的权威,而不情愿将自身的光耀移至更多。此时的月,显得若隐若现的皙白,就仿佛画家笔下还未完成的画卷一般残余似的苍茫。
八栋尽头是层层由山中阶梯而下的稻田。盛夏黄昏喜独立静坐稻田中,听蛙声浓浓,闻夏虫啾啾。光彩的蜻蜓扑扇着双翅充满整个原野,偶尔双双追逐,偶尔单飞四顾,偶尔静憩穗头,偶尔横掠眼眸……夏稻即将丰收,夕照映衬稻穗的沉甸甸,芬芳的成熟气息,被金辉镀得更灿烂。那份闲情逸致,就似自己身处仙境一般快活。
山泉叮咚,清澈甜美,自由爽朗,一路欢歌最后融入八栋,这里虽不繁华,却惬意与清鲜。无忧无虑的孩童是这片天地中最幸福与欢悦的天使。孩子们时常结伴在小溪流里欢闹,捕鱼、捉虾、追蛙、逗虫。到山林中飞奔跳跃,拾果、摘桑、折竹、挖笋。孩子的快乐永远是最清纯的,更是成人最渴望的。难怪人老终极时,总会回归孩童般幼稚,终于可以理解“老年痴呆症”,那是对童年渴盼的完结。
别看阿三娘起早挥舞扫帚,抒写得却是对生活平实的满足;别看敲拾黑炭涂抹林阿嫂满脸是黑漆,耳畔配着瓣玉兰花却是那般瑰丽;王阿哥用厚实的臂膀扛着全家的幸福;李小弟总以浑脸的微笑劝慰着劳累与倦怠。
这片天地没有争名夺利,没有争权夺势,没有了各自心怀叵测的定位平稳,邻人之间的相扶相持是八栋所住居民最令人羡慕的。
八栋就连“鼠患”都趣味无穷。山里硕鼠大的惊人,仿佛猫般的山鼠,偷食飞速、逃离疾驰,想要逮它犹如登天般艰难。八栋平房清一色的木质,天花板阻隔出了一片山鼠悠闲畅快的天地。每逢夜深人静时刻,天花板上方便开始了欢悦的追逐,时常踏得天花板“嘣嘣”直响。吵恼着、嘶叫着、碰撞着、撕咬着……繁杂着的声响搅扰着人无法入眠。最终,只得用力敲击着床板,沉闷的巨大响声吓退了欢闹的山鼠。反复多回,山鼠闻惯这稻草人般的恐吓。以后便在巨声响起时,稍静片刻,刹那间又欢跃开来。只好不断用力拍击床板,但心更是烦躁,人更是难眠。
无奈,只好勉强自已躺下。闭眼后,烦恨的心情已经使得自己境遇的不是山鼠“欢呼”,而是不怀好意的挑衅,更是无法进梦。突发奇想,借助“猫兄”的威慑力尝试一番。用尽全力,学着野猫般的“喵喵”乱叫,山鼠果然静止一切活动。天敌间相互牵制的信度还是可以信赖的,一连几天山鼠都不敢太过张狂,自己也得意于妙招。事后不久,山鼠已然遗忘了猫叫的功力,又欢呼雀跃般吵杂开来。仍旧得猫叫长久,好似不眠时借助数小羊一般,羊越数越多,到最后可在大草原上牧羊了。“鼠患”的直接后果便是第二天的“熊猫”眼……
与山鼠相比,它可以在人类繁杂的情境下安然,而我们却无法忍受片刻的骚扰,或许人类的自识尊贵本身就是一种束缚,束缚着手脚,束缚着心怀。
蛇,可怖的家伙。儿时,伙伴们都称它为“老蛇”,潜意识地隐含着对这家伙的敬畏。过山道时,总能于蠕动的草垛里望见蛇的踪影。此时,心底总会跳出两句话:“打蛇要打七寸”除非情况危急要不无人愿意如此方式对待蛇;“只要你不去惹它,蛇不用侵犯你。”这是遇见蛇时大伙一贯采用的方式,以静制动,静立等蛇从身旁滑过。八栋由于座落山角,遇蛇不是新鲜事。
夏夜,繁星点点点缀着山头,茉莉花香飘然清新。山虫的欢歌扶着花香四处飘摆,梦始终是香甜的。大人们总算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围坐闪烁银光的夜幕里侃天聊地。迫于第二天的学业,孩子们都会自觉的早早上床。躺于床上,夜的香,夜的静,夜的甜,沉醉于心怀里。忽然,“噗”的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显耳。自己并未觉察有什么不对,仍然闭着双眼等待着睡意的到来。迷迷糊糊中感觉被单上好似有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慰,拉开电灯。惊得心儿完全跳出胸怀,被单上竖着一条小蛇,吐着舌信,鲜红而吓人。自己呆坐着,完全愣神了,好一会儿才随着惊呼“老蛇呀”翻腾起来,大人们闻迅赶进来时,那蛇已无踪影。这是自己一次与蛇零距离的“亲密接触”,也是这次接触让自己从此害怕与蛇相近。
进山,绿的汪洋。每逢夏的来临,满山的野果便是争相呈现,给绿意添加众多彩艳,仿佛“T”型舞台上的模特那样光耀。比拇指大的野山梨倒挂枝头,浑身裹满刺,想品尝必须费不少力,但滋味甜中有酸,苦尽甘来;草莓通红,整个似如来佛主的头套一般的出奇,咬上口红汁顿时顺口角溢出,甜美可口;野薯根,据说可生吃,自己总望而却步,伙伴们取得一块硬是挤入我的嘴里,情急中如八戒吞人参果一样囫囵咽下,只感觉口中腥涩难耐。
山果奉献着自已,我们快乐而自由。八栋带给自己快乐无限,那是孩童时光的记忆,是欢笑与哭泣并存的年代。二十年了,梦里无数次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