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三尺浪(下部)

1北漂

夏文提了行李走出北京的火车站,身上穿的是复员回来仅剩的一套绿军装,他要是再挣不到钱,连身像样的衣服都置办不起了。

复员军人夏文,信心满满想在老家干出一番事业,希望能给漂亮媳妇春花一个幸福生活,但是创业屡屡碰壁,情非得已,唯有出门打工一条路可走。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只带了点路费,他把家里剩余的钱都给了春花。毕竟还是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来到北京后,他身上连十块钱都不足了。

他此行的第一站就是投靠战友候文利,从侯嫂子那儿拿到地址的时候,夏文还感到奇怪,老侯在北京的上班地点是八王坟,他还怀疑是不是在荒郊野外,当从北京站花两块钱坐公交车到八王坟站下车的时候就傻眼了。高楼大厦林立,满大街的车水马龙,看得夏文是眼花缭乱。

夏文找到了长途客运站旁边的安保公司,夏文就问碰到的保安,说自己是候文利的战友,来找候文利的,可是连问几个保安,那些保安都说不认识候文利,这下可难坏了夏文。候文利媳妇给夏文地址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找到这个地址,只要问个保安就能带他去见候文利,夏文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候文利是不是换了地方,只好去别的保安公司去问。

又问了两个地方,还是没找到老侯,看着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夏文迷茫了,自己从小当兵,复员回来就干了三件事喂兔子、烧窑、卖雪糕,还一样都没干成,要是找不到侯哥,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在北京干点啥?

夏文在北京找了候文利整整一天,真是又累又饿,包里剩下的干粮也快要吃完了,夏文拿出春花烙的面饼又啃起来,找有厕所的地方接点自来水喝了几口,坐在街边水泥墩上发呆,他还是没有想到很好的出路。

很快就到了晚上,路边的街灯都陆续地亮了起来,夏文看到有很多打短工的,就睡在新建成还没开通的一座天桥上,自己没有住店的钱,也只能效仿。

第二天还得接着找候文利,只要碰到穿保安制服的,夏文就上前去问认不认识候文利,但是大家还是说不认识候文利这个人,后来夏文突然想到,自己包里带了老侯的照片呀,为什么不拿照片碰碰运气。夏文就从包里拿出候文利的照片来,终于在碰到下一伙保安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

有一个保安看了照片说:“这个人面熟啊!你们过来看,照片上这人不是八哥吗?”,又一个保安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定地说:“不错,就是八经理。”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夏文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到了肚子里,他可算把候文利给找到了。

那几个保安热情地把夏文带到一个安保公司,不多时,候文利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两人见了面分外的亲热。候文利赶紧找个饭店给夏文接风洗尘,夏文一口气吃下了六个烧饼,酒足饭饱之后,候文利就带着夏文去他住的地方。

路上,夏文就问候文利:“侯哥,当他们的面没好意思问,他们都叫你八哥怎么回事?昨天一天都在问你的大名,反而没一个人知道。”

候文利哈哈大笑:“那是我小时候的外号,这次来北京我带来几个发小还有很多老乡,我小时候的外号又被他们叫起来了,我的大名大家反而都给忘记了。”

夏文还是有疑问:“你不是弟兄三个吗?怎么排到老八了?到底怎么回事?”

“哈哈,这个说来话长。”老侯边走边给夏文解释:“咱们小时候,不是都爱看《少林小子》吗?那个电影里面有个候八赖,我学他台词学得最像,鹰爪功我也练的好,又因为我姓候,所以从那时候起家里人就开始叫我候八赖了。”候文利说到这里,在街边停下来,趁着酒劲做了个鹰爪功的动作,又继续向夏文解释:“后来,我长大了,他们都叫我老八,也有的人跟着叫八哥,反正叫我什么我都应着,现在都习惯了,这次来北京,公司领导也跟着叫我老八,叫顺嘴了,大名反而给忘了”候文利还幽默的甩甩手。

“那在部队怎么没人叫呢?”夏文心里还是有疑问的。

“部队又没我们村的人,你又文质彬彬的,告诉你,你也不会叫我老八的。”候文利轻描淡写:“名字就是个符号,不要计较太多。”

华灯初上,街面还是一派繁忙景象,街边的工地、厂房还都灯火通明,北京显然和死气沉沉的农村不同,这里每个人都像上满发条的机器,不停的在运转。

说话功夫,候文利和夏文他们已经拐进了一个偏街,走了一个很长的胡同,又七拐八拐地到了一个院子里,这里可没有街面那么的繁华,人声嘈杂,污水横流的更像镇上的大杂院。

这个院子只有正面的一排房子是砖混结构的正经房子,大概也只有五六间,其余三面都是简易的板房,有的还搭建成两层,院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不停跟老侯打着招呼,说的都是家乡话,果然都是“八哥、八弟”的叫,也有叫“八连长”的,一听就是部队的复员军人。院子中间有个几个水龙头,几个妇女在洗洗涮涮涮,院子的角落处像是设有小厨房,生活气息扑面而来。院子虽然简陋,但是对夏文来说很有亲切感,仿佛回到了家一样。

老侯带着夏文进了正面中间的一间房子,里面有办公桌,沙发、茶几还有一个文件柜,文件柜后面放着一张床,看来这就是老侯的宿舍和办公地点。

“老侯,你混得不错呀,在北京还能有独立的办公室,厅局级水平!”,夏文不住地给老侯竖大拇指。

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从文件橱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把夏文吓了一跳,那女子看候文利和夏文进来就去给他们泡茶,泡好茶就出去了,夏文问候文利道:“刚才那孩子是你家大妮吗?都这么大了,也来北京了?”

“哦,我闺女还在家上学,那是食堂的小韩,叫韩冬梅,食堂没事的时候,也给我整理资料,你看我桌子上那些保安的档案都是她整理的。”老侯连忙给夏文解释。

夏文又给老侯开玩笑:“真牛,都配上秘书了,比在部队干连长都好。”

老侯嘿嘿地笑着,赶紧转移话题:“我刚来的时候,这间屋子住了八个人,这一年多很不容易的。”

老侯虽然是轻描淡写,夏文也能从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中,理解其中的滋味。只是,到今天自己还是赤手空拳,一无所有。老侯已经在北京打下了这样一小片自己的“江山”。

夏文简单给候文利说了说自己复员回家后的情况,不无祈求地跟老侯说“侯哥,我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连这次来北京的路费都是去你家跟嫂子借的。”

候文利很理解夏文,在部队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他知道夏文不但朴实善良,还扎实肯干,就决定好好帮他,他推心置腹地跟夏文说:“谁让咱学历低呢,我要是有文化,也不至于在部队混不下去。”老侯还有感而发:“特别是到了北京后,才知道学习的重要,可是孩子们不这样想啊,我的两个孩子总觉得学习很困难,总想着退学,他们不知道将来他们进入社会后,遇到的所有问题都会比学习困难得的多。”

夏文也深有同感,叹了一口气说:“是啊,小时候觉得学习太难,就轻易地放弃了,学习和挣钱相比,还是学习容易得多。”

老侯发出感慨,一来是自己刚来北京的时候遇到学历低的问题,找工作没少作难,再一个问题就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不好好读书,老婆每次来信都说孩子问题。夏文家的夏双目前也面临这个问题,夏双没和自己商量就去读了中专,夏文很不乐意,他们家出大学生夏双是最有希望的,因为夏全也不是像是块读书的料,要是夏双征求自己意见的话,他肯定建议夏双复读一年继续考大学,所以夏文也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两个人喝着茶,聊着天,不断发出感叹,候文利鼓励夏文:“路是要靠自己走的,今后能不能留在大城市工作,也要靠自己,有梦想才有动力,路就在自己脚下。”候文利说完这番话后,继续看着夏文,他想知道夏文来北京的想法。

夏文表决心说:“侯哥,我来北京就是来投奔你的,小时候没好好读书,好歹我们有机会去了部队,部队培养了我们这么多年,起码我们有健康的身体,我有梦想、有激情,我想跟你干,还是跟在部队一样,你指到哪,我就打到哪!”

听到夏文表态,候文利很高兴:“那就好,今年我又从家里带来不少人,很多人都没参过军,北京这边要求高,没参过军的人派出去干保安,总有一种假冒伪劣的感觉,他们也确实不争气,用人单位意见很大。以前都是我自己给他们训练,因为我其他事情比较忙,给他们培训的时间也有限,所以就一直卡在这里。正好你来了,明天你就开始给他们开开小灶,照部队那么训就行。”

候文利接着说:“你抽空去照个照片,明天我给你在安保公司报上名,你今后和我们一起,也干保安。”

“好的,侯哥,我听你的,只是咱们这里保安公司好进吗?”夏文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饭碗。

候文利给夏文吃了定心丸:“特别好进,现在保安公司这边大量的要人,特别是复员的军人,你可以写信给你的战友,还有你们村里人,把家里当过兵的全喊过来。”

听老侯这么说,夏文就彻底放心了,赶紧说:“这样更好,你快给我安排个床铺,这几天给折腾坏了,我得赶紧补一觉,明天好好干活。”

2训练

候文利让韩冬梅把侯东叫了过来,让侯东去超市给夏文买套新铺盖,就带夏文来到候文利的办公室隔壁,里面已经放了两张高低床,住了四个人。候文利又安排人搬了一张双人床过来,把原来堆在靠门边的那个墙角收拾出来,放上双人床,把原来的东西规整了一下,放在床的上层。

侯东买的铺盖也到了,铺在了下铺让夏文睡,夏文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床底下,这么一收拾,房间也显得很利索,老侯安排候东明天再买张三屉桌,放在夏文的床前,让夏文协助他办公用。

老侯安慰夏文说:“现在我们这里住宿条件还不太好”,他指了指对面的板房又接着说,“你们屋现在五个人,那边的板房里很多都是住八个人,有时候,两口子一张床就睡上下铺,女人就在上铺,用床单围起来睡。男女都在一个屋里,在北京很多民工都是这样,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夏文显得很满意,笑嘻嘻地说:“这里比我想象的好,听他们说来北京是要住地下室的,这可比地下室强多了。”“那你就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吃早餐你直接找小韩,我明天一早要去办事情,可能出去得比较早。”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夏文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是别人起得更早,候文利已经不见了人影,侯东他们早就去上岗执勤了,整个院子没剩下几个人。

夏文找到了候文利说的小食堂,看到韩冬梅和另一个年龄大点的妇女在洗刷碗筷,就过去吃了早餐。早餐有鸡蛋、包子,稀饭也还热乎,夏文边吃饭边和韩冬梅她们交谈,那个韩冬梅不太爱说话,只是说自己来的时间也不长。倒是那个叫冯兰的女子很能说,她丈夫候文松和候文利是堂兄弟,冯兰的娘家就在侯集附近的冯楼,丈夫也是复员军人,是最早一批跟候文利来北京的。听冯兰介绍,她们这个食堂伙食最好,侯集、冯楼还有马集的人都在这里吃饭,有二十多个呢。西边那个食堂是他弟媳妇在开,伙食差一点,不过交钱少。

通过和冯兰聊天,夏文还了解到,他们住的这个院子,原来是一个民办的小学,随着农民工的增多,学校不断壮大,为了改善教学条件,学校搬走了,这个院子在拆迁之前租给了建筑队。老侯他们过来后找房子租住,联系到户主后挤了进来,建筑队的包工头凶不过候文利他们,院子里坐北朝南的好房子,都被候文利他们霸占了过来,现在这个院子里也还有不少搞建筑的农民工,但都是住在朝北的板房里,因为房子不够,他们自己又加盖了二层楼。

但是候文利他们还在不断地招兵买马,建筑工的地盘还是不断被侵占。候文利之所以要侵占他们,就是因为这里房租低啊,一间房一个月给人家一百五,板房才八十,分到人头上才二三十块钱,几乎和白住差不多。好在建筑队的人有自己的办法,他们自己会盖房子。

“现在这个院子住了一百二十多人,光咱们老乡就有八十多个。”看来冯兰对这里是门清。

夏文也是吃了一惊,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院子,人口会这么密集。“这里还要搞搬迁吗?”夏文很关心这个问题,“那可说不准,这里搬迁是肯定的,只是早晚的事,搞搬迁之前,我们还得找房子。”冯兰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

还不到中午,候文利回来了,又带过来几个农村来的老乡,回来就风风火火的给他们安排住宿,强令建筑队的人腾出一间板房出来,把带来的人安排好,就开始和夏文规划训练的事。

新兵军训,这个夏文最拿手,部队每次汇操,夏文带的班总是拿第一,这一点老侯最欣赏夏文,候文利安排回来吃午饭的几个保安,把院子靠大门的一块地方打扫出来,让人到工地上拿来白石灰,在场地四周撒出四方的白线,好歹够十几个人列队用了,这就是夏文以后的“新兵”训练场地。

这么一规整,整个院子也好看多了。候文利不让刚投奔过来的人休息,吃过午饭之后就来集合,还把以前入职干保安被警告过的人叫过来,组成了一个小队。把这些人统统交给夏文,并宣布,对每个人要强化训练。什么时候夏文说合格了,才能到保安公司办手续上岗,今后所有没参过军的保安和新招来的人,都要先过夏文培训这一关。

这样,夏文就开始了他在北京的保安生活,这也充分说明,掌握一项技能是多么的重要,自己虽然离开了部队,但最终还是靠在部队学的这些家底,来挣钱养家糊口。

这些从老家来北京干保安的农民工,素质也参差不齐。年轻人还好一点,很喜欢军训,学得也快,很快地就能掌握要领,训练个十天左右就能够顺利上岗。年龄大的,脑壳笨的就很麻烦,从小就在家劳动,开始训练时,连基本的步伐都走不对,夏文就很费功夫。

那些人自己也很着急,那个叫冯柱的,因为学不会正步走,多次急得掉眼泪。晚上人家都睡觉了,他还在偷偷训练。夏文也更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些年龄大的农民工家里都有妻儿老小,又没有专业特长,要是来北京干不了保安,还得回家种地不说,连这次来北京的路费都得搭上。

由于教官和学员都比较勤奋,不到半个月时间,夏文训练的第一批学员就顺利交付了保安公司。这些人到岗后,候文利那里得到的反馈信息全部都是良好,夏文终于搞明白,候文利在北京也是保安公司打工,不过他属于包工头,同时给几个保安公司输送人员,这些人员经过夏文培训后,都成了保安里的精英,夏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此后,候文利招人的速度就更快了,毕竟复员军人是很难找,而想干保安的复员军人少之又少。老侯大量从老家招人,来到北京接受夏文简单的培训之后就可以冒充复员军人直接上岗。

3得子

夏文来到北京三个月之后,老侯名下在北京的保安队伍扩大了一倍多,从原来的五十多人,增加到了一百二十人了。凡是经他介绍出去的保安,每个人每个月要给候文利一百五十元的提成,加上老侯自己挂名在安保公司做调度,有一千多的工资,这样老侯每个月就有小两万的收入。

候文利给夏文开资也很大方,每个月他都开给夏文三千元的培训和管理费,夏文自己也到安保公司上班,有固定的工资,以后只靠业余时间帮老侯训练新人,同时这些保安有事情夏文也帮助候文利处理。

这样夏文每月就会有小五千的收入,夏文每次拿到钱后都给春花汇过去,春花接到汇款后,知道夏文已经在北京立住了脚,也是喜极而泣,老天不负苦心人,自己的夏文也有了出头之日,自己也算是守得云开见天晴。

不久,夏文的儿子就出生了。他们老夏家今年也算是双喜临门,一来夏文喜得贵子,后继有人。二来夏文的妹妹夏双考上了中专,虽然学校不好,但好歹也能转户籍,能安排工作,他们家也有人能吃上国粮了。

夏文得知春花生产的消息,跟老侯和安保公司请了几天假,匆匆回家跟她们母子见面。看到襁褓中的儿子夏文也是激动不已,给儿子取名叫“夏迎新”,夏文想让自己的儿子能迎来新的生活。

夏文在北京立住脚后,家里生活条件也是逐步好转,拿到夏文的汇款,春花给家里操持了不少东西,家里生活条件不断改善。这次回来后夏文也得到了他们夏家村和东刘村的肯定,也不乏有人抱有跟夏文去北京干保安的想法。

这次回家,最让夏文闹心的还是夏全,夏全是夏文最小的弟弟,到今年都快二十岁了,高中考了两年都没考上,现在年龄大了,准备再复读一年,去考初中中专。

夏六叔老两口也整天埋怨这个老疙瘩,夏六婶天天挂嘴上的话就是:老大夏文二十岁都当两年兵了,老二夏武二十岁时,家里一半的农活都是他来做。这个老三上学不成器,干活没力气,父母的话一句不听。

越是这样,夏全越不喜欢回家,每次从学校回来就呆在春花家里,也不回老院。现在又成了春花儿子夏迎新的男保姆,一天到晚就喜欢逗小迎新玩,春花忙的时候,夏文也帮助春花照顾孩子,一个大男人照顾起孩子来倒是非常上心。

夏文看夏全也不是上学的料,这么多年了,看不出一点希望来,初中中专也不是好考的,很多人考了五六年也考不上,夏全要是再这么玩下去就废了。

夏文分析,夏全目前这种情况,要是考不上大学,想在农村找个媳妇都很难,农村人找女婿,都是找人老实,有力气,肯干能干活的,谁也不会找小白脸过日子。夏文就开始和春花商量,自己开始有带夏全去北京的想法。

春花对夏全也不无担心,她也早就看出夏文不是干庄稼活的料,就对夏文说:“就我观察呀,夏文还真是与众不同,细皮嫩肉的,在农村肯定不会有出路。”

夏文说:“带他去北京,也只能去干保安,我们也没其他门路。”

春花说:“你和夏全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

夏文对夏全心里也没底,调整一下思路,对春花说:“说实话,夏全现在跟我去北京,我还真有点把控不住他,下次回来再说吧,先看他今年能不能考上中专。”夏文顿了顿,继续说道:“夏武最近怎么样?家里能离得开他吗?”

夏武在家排行老二,老实肯干,很是让人操心,刚娶了媳妇宋秋叶。夏文还不知道,他去北京后,夏武已经分出来单过,家里地里的活秋叶自己也能应付得过来,春花就说:“夏武结婚后还算安分守己,秋叶也很能干,家里的活秋叶自己也应付,就是农忙的时候他们还要去宋庄帮忙。”

夏文似乎做了决定:“夏武在家在外,都能拿得起,扛得住,要是家里人都没意见,这次回北京我先把他带过去。”

夏文继续对春花说:“我们那保安目前是越来越多了,现在只有两个小食堂,肯定不够,第三个食堂马上就要开起来,开食堂就需要人手的,你也要做好来北京的准备,我给侯哥说一声,你要是来北京,你就是三食堂的负责人。”

春花当然愿意去北京,一来能增加家里的收入,二来能和夏文朝夕相处,何乐而不为,“可是,这样咱们的小迎新就会受苦了。”这是春花最担心的事。

夏文宽慰春花:“等以后条件好了,咱们单独租个房子,把孩子也带到北京。”

夏文不能在家伺候春花坐月子,只能在家里呆三天,就得马上赶回北京。这次回来的时间虽然短,回去的时候不但带了夏武,还从夏家村、东刘庄、宋庄各带了两个人,把他们带到北京后,也经过候文利全部招进了保安队。

夏武独立过日子,当然需要钱用,他们盖房子借的钱还没还完,夏武去北京干保安,秋叶当然是求之不得,秋叶还对大哥心怀万分的感激。

夏文走后,秋叶还经常的去春花嫂子那儿,月子里经常的过去照顾一下,这样,老家这边,春花有自己母亲和秋叶的照顾,夏文走的也放心。

到了北京后,夏武和夏文住一间宿舍,夏武就睡在夏文的上铺,因为大量的人员进来,这个院子里住宿条件更加拥挤了。为了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夏文也和其他宿舍一样,上下铺都装上了蚊帐,一屋子人都有自己的保安工作岗位,大家都忙忙碌碌,宿舍就是个休息的地方,人员进进出出都很安静,倒也互不影响休息。

随着人员的增多,开设第三食堂的问题很快提上日程,半年时间换了两次人还是没找到合适的食堂管理人员,就这样,在夏文的儿子小迎新还不到一岁的时候,春花也来到了北京。

春花来得急,夏文也没时间看房子,由于人员来得多,大杂院这边是一房难求,春花来到北京也只能住集体宿舍,和冯兰还有其他几个家属七八个人住一个房间。

夏文和春花目的明确,来北京就是来挣钱的,不是贪图享乐,所以,两个人都各司其职,夏文也是吃食堂,对住房条件都没过多要求,暂时没去外面租房。夏文还是兢兢业业的干好自己的保安工作,业余时间认认真真的帮候文利训练“新兵”,同时还兼顾帮候文利进行队伍管理。

春花来了之后,三食堂也很快走上了正轨。即使候文利在院子里的时候,整个院子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都是夏文在帮着管理,大家都知道夏文和候文利的关系,加上夏文做事情大公无私,整个院子虽然人多,但是管理还是井井有条。一句话有夏文在,老侯很省心。

4留守

春花很快就成了老侯这里新成立的第三小食堂的主力,春花不光能干,长得又漂亮,所以,第三食堂生意很好,春花来两个月时间就涨了三次工资,每月也能有一千多元的收入。

让春花烦心的事情也有,一个就是夏武原来是在第二小食堂吃饭的,春花来了之后,他也到第三食堂吃饭了,这家伙话不多,就是老毛病不改,一双眼睛喜欢滴溜溜的盯着春花看,让春花很不自在。再一个问题就是,春花老是想孩子,春花来北京的时候,小迎新还没断奶,她担心婆婆和秋叶照顾不好迎新,所以就想孩子想得难受,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想得厉害,只要看到夏文就唠叨孩子的事。

但是,春花也看到了这里的生活条件,目前自己和夏文一切都才刚刚起步,还只能把小迎新暂时留在老家,当个留守儿童。

最迟,到今年年底,年后一定要把孩子带到北京来,这是春花给自己的最后期限,也是春花每次见到夏文时,给夏文下的最后通牒。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春花终于坚持不住了,非要回去看看孩子。夏文合计,过年时候保安工作会更忙,到春节还真不一定能够回家,再说来回路费也没几个钱,让春花回家看孩子一眼也未尝不可。

夏文拗不过春花,就给春花订了车票,让春花在家里呆两天就回来,食堂这边也离不开她。

春花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家里锁了门,冷锅冷灶的,也看不见孩子的踪影。她就赶紧往婆婆家跑,到了后院也没见到孩子,在巷子口看到从地里赶回来的夏六婶,就问孩子去哪儿了?

夏六婶告诉春花:“春花,你别着急,小新新有他爷爷带着,丢不了的。”,“他们能去哪儿呢?我都找半天了。”春花巴不得马上看到孩子。“应该在夏老四开的代销点哪儿吧,那里比较热闹,大人小孩都爱去那儿玩。”

春花赶紧往村东头夏老四的店里赶,果然离很远就看见了小迎新,春花眼泪都流出来了,小迎新已经会自己走路,和其他的两个孩子一起在外面的土堆上玩耍,天气已经转凉,但是夏迎新还穿着开裆裤,露在外面的屁股又黑又紫,孩子转过脸来,脸上糊满了泥巴,鼻涕都下垂到了胸口。春花一阵阵的心痛,赶紧跟公公招呼一声,就抱起迎新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赶紧拿出带来的虾条和果冻等好吃的零食给夏迎新吃,又去厨房烧水,给夏迎新洗澡换上新买的衣服,春花才长长舒口气。

春花跟孩子亲热得紧,可是孩子算起来都一岁多了,还是不会说话。春花一直在教孩子喊“妈妈”,可迎新怎么都学不会,让他喊爸爸也不会喊。春花试了试,问他喊爷爷奶奶,夏迎新也不喊。

但是,春花分明听到孩子嘴里有意无意地总是发出一个“碰”字,不论让他喊什么,他都说“碰”、“碰”,搞得春花一头雾水,很不理解。

秋叶知道春花从北京回来,赶紧赶过来看望嫂子,春花就问秋叶:“秋叶妹子,你看看我们家迎新怎么回事?他说的“碰”是什么啊。”秋叶立刻就笑了:“你儿子说的碰,就是碰牌呀,他在打麻将那儿学的。”

原来。村里农闲时村民无处可去,都是聚集在代销点处打麻将,夏六叔夏六婶带孩子也过来看牌,夏六叔还经常打四圈,打麻将碰牌的时候都是大声的说“碰”,小孩子就无意中学会了。

春花真是又气又急,这都学的啥啊!这不把孩子带坏了吗?自己心中暗想,说啥也不能把孩子留在老家了,必须早点带孩子去北京。但是现在自己和夏文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孩子去了住哪儿?再说自己还要在食堂上班,也只能缓缓再说,但这何时是个头啊!

秋叶一连串地问着夏武的事,还问北京好不好玩?春花心疼着孩子,春花也听不进去秋叶的问题,有一言没一言地回答着。

自从夏武去了北京后,秋叶也有去北京的想法,但是自己家里事情多,爹妈都需要自己照顾,一直在模棱两可。夏六叔和夏六婶也支持秋叶过去,这次看春花回来,就赶紧打听北京的情况,听说北京住宿都那么的拥挤,才知道北京也不是他们这些农村人的天堂,两口子在一个院里还分开住,多少也减少了秋叶去北京的热情,心想自己还是等等再说,就回去给夏武准备点衣服和吃食让春花带给夏武,并嘱咐春花带话给夏武,务必让夏武回来过年。

夏迎新只能继续留在家里,春花依依不舍地又回到北京。继续为自己和夏文的梦想奋斗。

春花回到北京还不到半个月,就收到家里发来的电报:“孩子病,速归!”

可把春花和夏文吓得够呛,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赶紧买车票往家里赶,原来,上次春花回家给孩子带了不少好吃的,有鸡腿、火腿肠啥的。夏六婶每天都给夏迎新吃点,这天夏六婶给孩子一个鸡腿就忙着做家务去了,夏迎新拿着鸡腿走到了家门口,在吃着鸡腿时候,从远处走了一只流浪狗,就去抢夏迎新嘴里的鸡腿,一下子就给抢过来叼走了,狗牙还咬破了夏迎新半边的脸,老两口赶紧把孩子送到了医院。

医生给孩子打了破伤风针,清理完脸上的血迹,夏迎新嘴角处明显有个口子,老两口很担心孩子的脸破相,没法给春花交代。再加上孩子被狗这么一吓,有点神经质,一直哭闹个不停,夏六叔就赶紧去乡里给夏文拍发了电报。

春花和夏文一路担心着回了家,看到孩子是这个情况,两口子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急忙到县医院给孩子会诊,找外科大夫看了伤口,大夫说孩子年龄小,伤口也不大,应该不会有大碍,不用担心破相的问题,两人才稍微安心。夫妻两人安安静静地陪孩子一天后,孩子情绪也开始稳定,夏文就决定自己先回去,让春花多陪孩子几日,等孩子好彻底后,再随后赶来。

5浪起

可是,万万没想到,夏文和春花还没回来,在北京的夏武却搞出事情来了。

夏文和春花商量好之后,正准备第二天动身,邮递员却又送来了加急电报,电报的内容是:“夏文速归!”几个字,是候文利发来的,搞得夏文莫名的紧张,心想自己一个小小的保安,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着召回自己呢?

夏文又赶紧地订了车票往北京赶。

夏武搞出什么样的好事呢?

原来,夏文走后,和夏文一个宿舍里住的侯东的媳妇来北京了,侯东和夏文一样也是没有夫妻房住,媳妇也被安排进了女生宿舍。第二天上午,侯东知道夏文回家,趁同屋的其他人都去上班的空档,他就把媳妇叫到宿舍里来,忙里偷闲过一下夫妻生活。

谁成想,夏武当天和人换了夜班,白天正窝在蚊帐里面睡觉,侯东两口子哪里知道啊,两个人到了宿舍,就关上门开始亲热,把夏武听得是热血沸腾,还偷偷看了个现场直播。

夏武这么粗壮的汉子,离开新婚媳妇秋叶那么久了,怎么能受得了,待侯东两口子打扫完战场出去后,宿舍里还是满满当当肉欲的气息。

夏武再也睡不下去了,跑出来散发身体里的热气。他路过候文利办公室的时候,知道候文利经常不锁门,就想进去顺颗烟抽。没想到正好碰到韩冬梅在候文利的房间里午睡,夏武一时控制不住,就霸王硬上弓,把冬梅给强奸了,而且这事还让老侯抓了个正着。

老侯碍于夏武是夏文的兄弟,所以,就赶紧地拍加急电报让夏文回来。

事情到了这里,就不得不交代一下候文利和韩冬梅的事情。

韩冬梅老家离老侯和夏文他们也不远,都是在中原地区的大平原上,是相邻县城,风俗人情都差不多。在韩冬梅她们县城,重男轻女的现象还要更严重一些,冬梅家里女孩多,韩冬梅排老三,她还在上初二的时候,家里就给她订了亲,收了人家三千元彩礼,就等韩冬梅成年后嫁过去。

和韩冬梅定亲的小伙子叫李政,按照当地风俗逢年过节也来家里拜访,冬梅对这个叫李政的小伙子印象还不错,也铁了心今后好好跟他结婚过日子。冬梅学习也不是很好,定亲后就没再念高中,哪知李政到高二后成绩突飞猛进,高考时金榜题名,还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

在农村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凡是订婚后考上大学的后生,几乎百分百是要悔婚的,但是彩礼钱就不会退了。韩冬梅就面临这样的问题,她知道自己和李政的亲事恐怕得黄,韩冬梅的父母很想得开,白赚了一份彩礼钱,他们已经开始重新给冬梅物色新的婆家了。

但是韩冬梅自己却暗暗叫苦,原来,李政和韩冬梅定亲后,内心对韩冬梅是非常认可的,冬梅漂亮温顺,很符合李政的口味,所以经常跑来找冬梅玩。要命的是,他们瞒着家里人,两人早就偷食了禁果。李政高考完之后,还经常约冬梅出去玩,海誓山盟的把韩冬梅迷得颠三倒四。

待李政开学走了之后,家人让她赶紧相亲的时候,韩冬梅才如梦方醒,不知如何是好。最可怕的是,她和李政在一起偷食禁果时,还不知道要采取措施,身上到时间没见红,更是心急了起来。韩冬梅一个人赶紧跑到李政上学的学校去打听,知道李政考取的是北京的一所理工大学,就自己搞了点路费,要去北京找李政,走前告诉父母的是:自己心情不好,暂时不想定亲,要出门打工了。

其实,韩冬梅自己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就是一门心思要去找李政。等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李政的时候,把自己怀了孩子的消息告诉李政,李政也没啥好主意,一个穷学生哪里会处理这样的问题,就开始冷处理,不再和韩冬梅见面,随着肚子一天天的增大,韩冬梅越发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回家没脸见人,在外无法生存。为情所困,又不肯告发李政,韩冬梅一时想不开,就选择在一天深夜跳了护城河。

候文利那天正好在老城这边会见一个战友,玩到了很晚,公交车也停了。他正沿着护城河往东走,正好看到韩冬梅落水,二话没说就跳进河里把韩冬梅捞了上来。

韩冬梅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自杀未遂后,还是没有自己的生活目标,既然被候文利救了,那就一直跟着他吧,吃喝拉撒都由他来安排。

候文利救了韩冬梅,自己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你要说不是福,也说不过去,人家一个漂亮女孩,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你,肯定是你艳福不浅啊。

可是,候文利自由自在惯了的一个人,突然多了一个人要照顾,也是不小的生存负担,再说自己有家有院,有儿有女,留着韩冬梅在身边,多少也是心有余悸。

关键时刻,就看出来候文利豪爽的一面,既来之则安之吧!他就安排韩冬梅堕了胎,还给冬梅找了个住所,把冬梅养了起来。

据说男人和女人拼命挣钱,目的是有所不同的,每个拼命挣钱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他爱的女人;而每个拼命挣钱的女人,背后都是因为没有她能依靠的男人,或者是不想拿男人做依靠。

这个说法对不对咱们不知道,但是,自从候文利有了韩冬梅这个“负担”后,干劲大增,不断拓展在北京这边的安保业务,不断从家里往这边拉人,队伍越来越大,候文利敢打敢拼,在这一代也越来越有名气,生活条件也逐步好转,一年多的时间就打下了半壁“江山”,起码在他们居住的这个院子里能够说一不二了。

夏文刚来的时候也不理解老侯,自己有独立的宿舍和办公室了,为什么还不把候嫂子带过来呢,后来他也特看出来一点名堂,那个叫韩冬梅的女孩子对他是唯命是从,专门为他服务,明显就是他的女人嘛,也就没再多嘴。有些事就是这样,看破也不能说破,万一伤了和气怎么办。

夏文匆忙赶回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武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去动老侯的女人呀。

夏文从车站赶回来就赶紧过来见老侯,听候文利说了夏武的事情后,勃然大怒,说自己肯定会六亲不认,非要把夏武送到派出所不可。夏文还明确告诉老侯,不要因为夏武是自己的亲弟弟就从轻处理。

夏文见到夏武就给夏武几个嘴巴,打得夏武口鼻出血,骂他不是东西,能对得起冬梅吗?夏武也没脸解释,只是呜呜喏喏地说,冬梅听到开门声喊他过去,他才行非礼之事的。

夏文知道那是冬梅把开门的人当成了老侯,可是,现在夏武强奸已成事实,夏文也舍不得将弟弟送进去,当时刑罚里还有“流氓罪”,强奸这事肯定不会轻判。好在,候文利并没将此事声张,夏文觉得还有缓和的余地。

其实老侯也有难言之隐,此刻他的生活中也是一地鸡毛。他这边老乡这么多,家里的老婆肯定是听到了风声,一直闹着要来北京,都给老侯给劝下了。

今年春节前的这批征兵,他那不爱学习的儿子被征去当兵了。闺女学习也不好,不好好上学,一直闹着要来北京打工。他老婆借着女儿难管的借口,也要跟着一起过来。

最让候文利头疼的是,冬梅此刻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要是这个时候丢下韩冬梅不管,自己和李政那个“陈世美”还有啥区别?难道还要逼韩冬梅第二次跳进护城河吗?

正在候文利焦头烂额的时候,偏偏就发生了夏武强奸韩冬梅的事件,老侯一方面极力安慰着韩冬梅,一方面秘密把夏武扣押,并未过于声张。并立即给夏文发了电报。他要夏文赶紧回来处理此事,在候文利看来,此刻也只有夏文能帮他处理这些难题。

候文利看到夏文的态度也是很欣慰,知道夏武被夏文一顿暴揍,也多少出了口恶气。老侯知道夏文跟自己的感情,朋友妻不可欺,看来夏文也知道韩冬梅的身份,即使是自己的兄弟来糟践也是不允许的。

候文利把这件事彻底推给夏文去处理,其实他本意并不是要处理夏武的,他只是想让夏文想办法,如何把韩冬梅安排好。

尽管候文利一再表示可以对夏武从轻处理,但夏武最终还是被夏文赶出了这个大杂院,夏文扣留了夏武的工资,要把夏武工资补偿给韩冬梅,只给了夏武回家的路费,让他“滚”出北京城,“滚”回老家去。

6息事

就这样,夏武是被夏文简单地给“处理”了,但还是没有最终解决韩冬梅的问题。

夏武离开的当天,候文利让韩冬梅整点下酒菜,找夏文过来喝酒,就在自己宿舍里给夏文摊牌,老侯提出来,韩冬梅是个好女子,让夏文想想办法,赶紧找个人把冬梅嫁了。出了夏武这档子事,老侯提出这样的问题之后,夏文仔细地审视了一下韩冬梅,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楚楚动人,今天见到的韩冬梅更是楚楚可怜,再加上候文利的威逼利诱,夏文确实感到,韩冬梅的事情必须要马上解决,人家这孩子命苦,不能再这么遭罪了。

夏文当然不会说破韩冬梅跟候文利的关系,两个人把他们所认识的单身男士排查了一遍,也没能找出合适的人来。要么年龄太大,要么年龄太小,要么就是长得太丑,都不太合适。

最后还是候文利借着酒劲,提出来:“夏文你不是有个弟弟吗?可以考虑让你弟弟把冬梅娶了。”

夏文转头一想,这样一来,不是给夏全找到一个合理的来北京的理由吗?自己可以暂时先答应下来,就急忙说到:“对啊,我弟弟夏全今年也二十岁了,和冬梅倒也般配,我在考虑考虑。”

夏文经过反复思考,最终还是觉得让夏全娶冬梅是个很好地理由,这样就能先把夏全弄到北京来。现在是婚姻自由,要是夏文看不上冬梅,也不用让夏全回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安排夏全在这里干保安。夏文早就看出来,夏全在学校上学也就是瞎混。他这么大人了,考大学基本是没希望。

另外,要是夏全真的看上冬梅也不是不可以,冬梅长得漂亮,文文静静得还像个女学生,这样,不但给夏全找了个媳妇,还解决了父母担心夏全找不到媳妇的忧虑。

再说,夏武这次犯事,也是自己老夏家对不起人家,唯一今后难以解决的就是冬梅和夏武的相处问题,但夏文觉得这也不是大问题。夏武这次犯事后,先是被老侯搞得不轻,让他连续三天滴水未进,饿了个半死。夏文不但揍了他,还吓唬他要送他去坐牢,估计今后不敢再对冬梅有啥想法。再说家里还有秋叶管着呢。夏全要是能和冬梅在北京立住脚最好,就不用再想夏武的破事。

夏文打定主意后,决定立即行动,就给候文利提议,自己马上去把三弟弄到北京来。候文利求之不得,赶紧给夏文批假。

候文利这样安排,对他自己有很大的好处。假如夏全和冬梅能相互看得上,立刻就能化解掉自己眼下的麻烦。她私下也和冬梅也诉过苦,自己一大家子人家,有儿有女,自己老婆这么多年操持一个家也不容易,自己不能忘恩负义。要是他老婆知道老侯养了小三,肯定也没冬梅好日子过。

冬梅跟了老侯两年多,也看开了很多东西。人家老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也不能看着老侯为难,可是凭自己也确实想不到出路。听到候文利的提议,韩冬梅默不作声,她对夏文印象一直不错,夏武就是鲁莽些,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她最终也同意了老侯的提议,要是自己和夏全有缘分,自己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算是一举三得吧。

夏文很快又回到了夏家村,到了家,简单给春花说了一下北京的情况,春花一直骂夏武不是个东西,幸好自己对他一直都有防备。提到夏全的时候,春花略显犹豫,但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春花是见过冬梅的,在春花眼里是个不错的女子,但是涉及到老侯,就有点复杂了。

但有,有一点他们观点是一致的,就是夏全不能再在家呆了,这样呆下去,夏全早晚会是废物一个。最后还是决定由春花给夏全做工作,让他跟大哥去北京。

夏全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其实他自己很讨厌上学,早就盼着能去北京看看,听春花嫂子说大哥在北京还给自己物色了一个媳妇,更是喜出望外。别看夏全啥本事没有,农村的女孩子他还真瞧不上。

夏全知道自己要去北京后,就不再读书学习了,他早早地把学校里的东西都收拾回了家,就等着和大哥一起动身去北京。

眼看年关将近,夏文和春花决定,年前春花就不再回北京了,年后就是去北京,也是要带着儿子一起过去。

春花就让夏文去看双方爹妈,夏文也跟夏六叔夏六婶交代了夏全的事情,他们听说能给夏全在北京找到媳妇,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这几年他们夏家喜上加喜,马上他们老夏家就有三房儿媳妇到手了。夏六叔听夏文说连老三的彩礼钱都省,就赶紧催着夏文带夏全去北京,担心煮熟的鸭子别给飞了。

夏文一直把夏全的事情安排好了,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一直没在家里看到夏武,难道说夏武还没回来吗?夏六婶问夏武表现地怎么样的时候,自己还差点说漏嘴,就赶紧让春花去秋叶那儿打听,果然夏武还没有回来。

春花劝夏文不要着急,回北京再打听一下,也许过几天夏武就能回来。夏文对春花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看到夏武回来,一定要装没事一样,回来的理由让他自己去编,他犯的事情绝对不能跟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夏全到了北京,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繁华的城市,吵杂的人群勾勒起夏全无尽的想象,他后悔没有早日来北京看光景。韩冬梅长得本来就很漂亮,穿的衣服也比农村的女人洋气,见夏全之前,她又特地打扮了一下,夏全十分的满意,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林妹妹”,对他来说,韩冬梅确实是从天而降。既然夏全和冬梅两个人没意见,大家也就顺其自然了。

韩冬梅其实早就知道候文利的心思,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跟老侯这么过下去,今天看到文质彬彬的夏全,内心也就有了八九分的满意,夏全就是一介书生,哪有什么社会经验,就这样,夏全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很快就被韩冬梅这个熟女通吃了。

候文利已经提前给韩冬梅在外面找好了房子,加上候文利的巧妙安排,夏全来北京的当天就和韩冬梅住到了一起。既然这样,他们结婚的事就水到渠成,等明年夏全年龄一到,补一张结婚证就算完事了。

别看夏全上学不行,干庄稼活也不行,但是哄女孩子开心却很在行。自从夏全见到了韩冬梅,就使出浑身解数,逗冬梅开心,第二天一早,两人已经是如胶似漆,出入都成双成对,形影不离了。

春花回去后,冬梅就调到了三食堂,因为冬梅对食堂这一块比较熟悉,很快就成了三食堂的主力,冬梅上班的时候,夏全也全天候的陪着冬梅,说是给冬梅帮忙,其实是跟着添乱。但只要冬梅高兴,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候文利看夏全和冬梅这样,也非常的开心,当初夏武强奸冬梅的事情,候文利有意地进行了隐瞒,这个院子里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看着夏全整天乐呵呵的围着冬梅转,候文利也不急着让夏全上班,食堂的饭菜也紧着夏全吃。

最后,还是夏文看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就是个绣花枕头,再来新人的时候,他就喊夏全一起参加训练,不学点过硬的本领,今后靠什么吃饭。马上就过年了,过年的时候这些保安回家的很多,留勤的保安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工资还高。他和夏全两个人都不回家,训练好了,还能让夏全临时顶一下岗早点挣钱养家。

夏文让夏全去训练的时候,他还老大不愿意,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北京女婿,以为自己专门就是来结婚的,半个多月的时间有吃有喝有玩有乐,直到夏文让他开始训练,他的黄粱美梦方才醒来,原来训练会这么苦呀,要是永远不上班该多好!

夏武其实并没有离开北京,当初夏武在干保安的时候,感觉自己太清闲了,下班的业余时间,认识了几个拣垃圾的河南人,就跟他们一起拣垃圾赚钱。自己出了事情后,感觉回家也很没面子,夏武就成了全职的捡垃圾人员,夏武本来就爱财,又能吃苦,干起捡垃圾这个活之后,如鱼得水,收入反而比干保安还要高出很多。手里有点钱后,夏武才决定过年回家看看自己媳妇秋叶,过完年还回来还继续来北京捡垃圾。

春节快要到了,候文利在夏文的宿舍装了一部电话,他给自己搞了一部大哥大,他要趁回家过年时显摆一下,春节期间把北京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夏文,还给夏文配了一个BB机,当时也叫传呼机,反正只要候文利有什么事情,就能通过寻呼台通知夏文,能让夏文用最快的时间给自己回电话,这样一来安排工作就会方便很多。

夏文把电话号码和自己的寻呼机号码赶紧写信告诉了春花,春花特意跑到乡邮电局给夏文打了寻呼,很快夏文就打来了电话。知道夏全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家里的父母也都不用再操心了。同时春花还告诉夏文,夏武已经回来过年了,但是,好像听夏武说过了年还要去北京,就是不知道去北京干什么,自己不好意思去问,就叮嘱夏文继续留意夏武,不要让夏武再犯什么错误。

候文利在安保公司里不用站岗执勤,主要负责人员调度,老侯一走,夏文就把人员调度工作接了过来,过年期间非常忙碌,机关、学校的安保工作还好,大部分都放假了,但是还有医院、电厂、社区很多地方过年时候会更加忙碌。

过年的时候,夏全也派上了用场,他也参与执勤,上了几个班后,才知道原来挣钱这么不容易。

7宁人

一九九六年春节过后,候文利带着老婆、女儿兴师动众地来到北京城。

老侯来到北京后,先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玩两天,趁这个机会,他让夏文带人把他的宿舍收拾一下,把原来的沙发、茶几和床都换掉重新买新的,夏文就把这些旧家具全弄到了夏全和冬梅租住的地方去了。重新给老侯宿舍里换了个大点的床,新买了沙发、茶几还有梳妆台,这样一收拾还挺不错,老侯和他老婆都很满意。只是老侯闺女候颖对这里的条件很不满意,因为她被老侯安排进了女生宿舍,立马失去了刚来北京时的热情。

老侯媳妇冯秀和冯兰娘家是一个村,第二天就在一食堂上班了,侯颖也在一食堂帮忙,这样一食堂人就够了。其实一个小食堂两个人足够应付得过来,侯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部分时间没事就在院子里闲逛,不想上班的时候还出去跑着玩。老侯也不想让侯颖长期呆在大杂院里,只是她也没有学历,整天挑三拣四的很难给她找到合适的工作。

回家过年的保安也陆续来到,他们这里的工作又按部就班地运转起来。二食堂有侯东的媳妇在经营,三食堂的压力马上大了起来,因为冬梅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明显是怀了孩子。

夏全既紧张又惶恐,在心理上来说,他自己还是个孩子,毕竟才刚领了一个月的工资,而且,他的工资还是保安里面最少的,因为他都是挑最好干的地方去,拣最轻松的工作干,而且还不上夜班,自然就挣钱最少。

看到冬梅这么快肚子就大起来,夏全虽然被蒙在鼓里,但是夏文却很是怀疑,他老觉得老侯这事做得有点不地道,就找老侯商议冬梅的事,一来冬梅要生产带孩子,短时间内肯定不能上班了,夏全挣钱又少,外面房子的租金又高,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他们的问题还要早做打算。

夏文就提议回家给夏全盖房子,盖好房子后,还得赶紧结婚,奉旨成婚的事情在老家还是很少见的。老侯也很想把冬梅支开,韩冬梅以后挺个大肚子整天在自己老婆面前晃悠,就像魔术师在舞台上演出怕节目穿帮一样,提心吊胆,总觉得是个隐患。

候文利很慷慨地给了夏文五万块钱,让夏文赶紧回去盖房子,把家里都操持好之后,就来电话,他好安排人买票把夏全和冬梅送回去。而且让夏文给他们在家补办个婚礼之后再回来,最好把婚事办得风光一点,毕竟冬梅和夏全是初婚。

夏文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回家把房子盖好后,就让冬梅和夏全立即回家结婚。冬梅租的房子也不用退了,自己和春花搬去住,等家里的事情办完,夏文他们就可以直接把儿子也带来,这样自己一家在北京也算有了安身之地。现在夏迎新都快两岁了,春花边看孩子边在食堂上班也能应付得过来。

夏文从北京回到家后,立刻跟春花合计回北京的事情,春花也很乐意早点过去,就催促房子赶紧动工,等房子完工后,自己就先去北京,把冬梅替换出来,好回来成亲。

夏家村还是比较贫穷落后的,整个村子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夏文觉得还是盖个好房子来得实惠,自己现在住的房子当初盖得匆忙,质量和样式都不太好,夏武盖房子连用的砖都是次品,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这次是给夏全盖房子,打算就在老院的基础上盖,先把老屋扒掉,和以前不一样,现在他口袋里有钱,他要在村子里盖个像样点的好房子,让夏六叔、夏六婶也能风光一下,夏双也能有独立的房间。

夏文和春花商量后,自己也添上一万块钱,夏六叔夏六婶也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凑了近八万块钱后,房子才破土动工。

正屋盖的是明三暗五,还上下两层,东西两边盖了配房,还有门楼配上铁大门,盖起后,那可是在村子里一顶一的好房子。

夏文是这样规划的,正屋的楼上归夏全和冬梅住,楼下东边的套间让夏六叔和夏六婶住,西面的套间让夏双住。按照夏文和春花的规划,夏双出嫁后,这个套间就是自己的家的,毕竟今后从北京回来时候也不会很多,自己的院子长期不住的话,还不如在老院住着舒服。

东面的配房是厨房,西面的配房搞个洗浴间,门楼里可以放农具和车辆,院子中间围起来喂点鸡鸭,再种点花花草草,那就是一个很好的农家小院。冬梅从北京过来肯定满意,和老人家住在一起还能给他们照顾孩子,楼上空间大,即使冬梅的爹妈都过来也住得开。

家里盖房子,秋叶也跟着忙上忙下。夏文这次回来很快又发现一个惊喜,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秋叶已经显怀了,很明显秋叶也怀上孩子了。

秋叶一直跟夏文打听夏武的情况,埋怨夏武也不回来帮忙,毕竟盖房子是大事,秋叶一提夏武的事,夏文都是编瞎话给含混了过去。但是自己的确是不知道现在夏武具体在北京干什么工作。夏武心里说,夏全的事情办完后,回到北京一定要认真打听一下夏武的下落。

夏文既然给夏全操心盖房子,就把心操到底,新房子盖好后,还买好了家具和夏全他们的结婚用品,顺便给爸妈也换了一下生活必须的家什物件。这样,夏文带来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至于夏全和冬梅结婚的婚礼,他们觉得就不用那么奢侈,毕竟冬梅肚子大了,在农村风风光光的补办婚礼还真有点伤风败俗。

老侯接到夏文的电话,就赶紧安排夏全和冬梅回家,夏全看到家里的面貌焕然一新直接吃了一惊,下巴颏都掉地上了,冬梅对新房子很满意,决定踏踏实实在夏家村跟夏全过日子。夏文提前把冬梅的爸妈接来,在夏全和冬梅到家的当天召集亲戚族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个喜宴,也算正式给夏全和冬梅补办了婚礼。婚礼上夏文告诉夏全,以后都快要应爹了,要有大人模样,家里该男人承担的事情要承担起来。

再三嘱咐夏全,这边都忙完之后,可以跟冬梅去冬梅的娘家看看,给那边老人干点实事,家里有大事要多征求老人的意见,凡事多和父母商量,小问题可以找秋叶嫂子帮忙。你来北京这段时间挣的钱也不多,冬梅的钱也要省着花,不要动不动就乱花钱,孩子出生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夏文絮絮叨叨,把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妥当。

夏文家的房子一盖起来,村里人才知道夏文的厉害,还是部队里当过兵的人有出息,别看在村子里没搞出名堂,但是人家到了北京就出息了。把两个弟弟都带了出去,这么短的时间,夏全就找来漂亮的媳妇,把全村的光棍汉们眼馋地不得了。

在夏家村的村民眼睛里,夏文是在北京当了老板,成了有钱人。听说夏文这次回来,还要把老婆孩子都带北京去,看来他们是要在北京安家,还是人家春花有眼光,能跟夏文去北京享福了。所以,就有很多人想让夏文带着去北京。

夏文这次回来盖房子,不但增加了自己的知名度,还起到了广告效应,让候文利更加扩大了队伍。夏文打电话和老侯沟通后,就挑选了一个班的人马和春花和夏迎新一起去了北京。

8搬家

这次到了北京后,夏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除了训练、执勤之外,夏文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忙碌着搬家,他把候文利给冬梅租的房子接手过来,终于在北京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是一家住户的顶楼,是户主当初为了在楼顶放置杂物加盖的,后来租客多,就把这个顶楼也租了出去。房子不是板房,但只有单层砖,房顶也只用了最薄的水泥板。这样的房子有两个缺点,一个是房顶容易漏雨,夏文看了一遍后,感觉问题不大,基本上没找到漏雨的痕迹;再一个就是冬天冷夏天热,这个还真没办法克服。好在,这个楼顶面积很大,几乎和自己家里的小院差不多,这样就不用担心小迎新没地方玩耍。

还有一个困难就是楼层太高,这是六层的楼顶,一到六楼还好,都有正常的楼梯,上下楼比较方便,最后要爬顶楼,是房东加工的木梯,夏文就和春花一起将顶楼的楼梯进行了改造和固定,这是夏迎新每天要克服一个难题,他自己还小,只能每天只能由父母带着爬这个楼梯,这也是对小迎新的一个锻炼。

夏文想自己多数时间都是上白天班,每天早晨和春花出去,晚上再回来,一天就爬两次楼,问题不大。关键是这个房子租金便宜,房东和候文利关系不错,所以每月就收一百元。夏文和春花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房子,只要不漏雨,在这里住着还是会很舒服的,他和春花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在北京的第一个家。

夏文先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将房子进行了彻底的打扫,再把家具一件件地搬进去重新规整,从老侯那儿搬来的沙发、茶几也都派上了用场,最后把房顶平台上房东闲置不用的旧家具也进行简单的修葺改造,房间就变得有模有样了。

春花买了好几条便宜的床单,经过她的巧手加工,沙发、餐桌、写字台都穿上了“新衣服”,最后,再换上春花新买回来的窗帘,这个小家看起来已经相当的温馨。

夏文将宿舍的电扇、台灯、录音机都搬过来,又给小迎新买了很多儿童玩具,这里很快就成了夏文他们一家三口的乐园。爽朗、清脆、天真的笑声每天都会在这个顶楼响起,成为这个城市华丽乐章的一部分。

每天早晨,春花总是第一个醒来,招呼夏文父子俩也赶紧起床,春花洗漱完就开始打扫家里卫生,洗晒前一天换下的衣服,夏文就带着小迎新在楼顶上做早操,这是一家人最好的时光,收拾停当后,一家人同时下楼,到大杂院里去,春花在食堂忙碌早餐,夏文帮老侯查看一天的排班出勤,吃完早餐后,共同到安保公司考勤上岗。一家人其乐融融,开启了一段幸福又充实的北漂生涯。

安保公司把夏文安排到一个医院执勤了,这个地方离家近,夏文还能经常过来给春花帮忙照看孩子。夏文天天精神抖擞,满面笑容,引起了一个在医院疗养的老干部的注意,他看夏文站岗执勤比较敬业,身形举止干净利索,就问他是不是部队转业。

深入一聊才知道,这个老干部也是新疆建设兵团的老兵,当年还是王震司令手下,两个人就成了忘年交。

夏全就把自己在部队的勤恳,想留在部队的渴望,成家后的憧憬,以及复员后接二连三的失败都和这个老人做了倾诉。老干部告诉夏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每个人经历的一切都是为最好做准备的,你要是不失败,你能来北京吗?”

夏文也觉得老干部说的话有道理,继续听他教诲:“你要是没有当年在部队锻炼的基本功,你能胜任现在保安工作吗?你要是创业不失败能来北京吗?目前来看,你能来北京发展就是结果,你还要把它变成最好的结果。”

他还给夏文讲了个小故事:古时候,有个国王带着丞相去打猎,让野狗咬掉一个小脚趾,丞相不但没安慰还说了这句“一切都是为最好做准备的”,国王回到皇宫越想越气,就把丞相关了起来。半年之后,国王又想去打猎,就带新丞相出去,结果在野外被附近的野人国酋长给俘虏去了,准备拿其中一个人来搞祭祀,先把国王脱光衣服准备下锅煮的时候,发现国王掉了一个脚趾,就说这个人有缺陷,用他祭祖是对祖宗的大不敬。又把新丞相脱光查看,完好无缺,就把新丞相下锅煮了祭祀祖先,把国王给放了。逃回去的国王回到皇宫后想到丞相说过的话,就亲自到监狱去放丞相。掉脚趾这事也确实有了最好的结果,但是,国王后来又想起一个问题:“丞相啊,你因为说一句话坐了半年牢,可不是什么好结果啊!”丞相说,“我的王啊,我要不说这句话,你说那个被煮的人会是谁呢?”国王冲丞相竖起了大拇指。

那老干部讲完故事后,笑呵呵地告诉夏文,这个故事并不是让我们要相信宿命论,就是看你怎么看待困难和灾难,观念一转天地宽,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要勇敢面对,心中有理想,生活有希望。

从此夏文就将这个故事记在了心里,回家也讲给了春花听,他们回味着受过的苦,决定要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即使面对灾难和不幸,也要对自己说:“一切都是为最好的结果,在做准备。”

9浪起

夏文终于打听到了夏武的消息,夏武的确还在北京,而且就在八王坟附近。他加入了拾荒族,混在河南人里面,这次过年回来还从家里带来三四个人,目前已经有了自己的“地盘”,主要就是捡垃圾,收废品,最挣钱的就是收废铁,夏文偷偷的去看过夏武。

那是一个城市最脏、最乱的地方,可是说是垃圾成山,但是他们这群人的作用就是要变废为宝,每天在垃圾堆里面淘金,全国的每个城市都是这样,都有这样的一群拾荒族,这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根据城市的大小和容量,形成了不少的小团体,什么“山东帮”、“河南帮”、“安徽帮”。他们之间也有利益冲突,也有合作互补,也有运作流程。

夏文看夏武卖力地干着活,又不违法乱纪,就没打搅他。人各有志,这也不失是一个养家糊口的行当,自己做保安能好到哪儿去呢,说不定夏武一个月的收入是干保安的好几倍,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说他呢。

夏武的事情还没理出头绪,让夏文没想到的是,夏全被夏六叔给赶了出来。

夏全的生活,夏文也有规划,家里房子给他盖好,老婆孩子热炕头先过着,自己和夏武都从家里出来了,家里就缺少劳动力,夏全能适应农村生活更好。要是不能适应农村生活,那也要等冬梅生完孩子,夏全在家伺候完月子,再想办法出来打工。夏文知道夏全在家也是个废物,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北京了。

夏全这次回去后,夏六叔夏六婶看到夏全领回这么漂亮的媳妇,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给他们办完婚礼后,知道冬梅已经怀了孩子,更是把冬梅当奶奶一样供着。

就有一样夏六叔做得不好,虽说夏六叔他们把家里的钱都投入到房子上了,好歹夏文和冬梅回娘家的时候,要准备点像样的礼物吧,但是夏六叔心疼钱,带的东西少之又少。冬梅只能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些,给自己家里当了彩礼,冬梅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自己一个刚过门的媳妇,也不能明着挑婆家不是,只能埋怨夏全挑不起大梁。

再看夏全到家后,啥活计也不会做,家务事也插不上手。平时那些甜言蜜语说说闲话还可以,时间长了也不能当饭吃。随着冬梅身体越来越笨重,夏全的无能越发的显现出来,不但不能帮忙干点啥,还整天的想让别人伺候。冬梅和夏六婶两个人忍不住去埋怨他吧,夏全的那点好口才,就全用到了和夏六婶以及冬梅的吵架上,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夏六叔一气之下就把夏全赶回了北京,让他找大哥去上班挣钱去。冬梅因为手里钱也不多了,也没反对夏全去北京。还指望着自己孩子出生的时候,夏全能多带来点生活费。

夏全回来后,夏文就赶紧找安保公司,正式给夏全办理了保安的上岗手续。但是夏全根本不是干保安的料,老大个人了,还是玩心不退,整天吊儿郎当。夏全一个人比一个班都难带,隔三差五地给夏文出难题,不是上班迟到,就是班中睡觉,站岗时找不到人,巡逻时偷懒耍滑。最气人的就是跟安保公司的人吵架,自己出了问题,别人说他时还一大堆理由。其他从农村过来的老实孩子,人家出了问题就老老实实挨批评。夏全虽然干活不行,嘴巴还特能说,一次次让客户和物业经理气急败坏,安保公司多次声明要辞退夏全。

夏文实在兜不住了,就威胁夏全说自己不带夏全了,让他自己去想办法挣钱,或者你去找你二哥夏武。

说到夏武,夏文也觉得还真得去看看,好歹是自己的兄弟,总要知道他最近过得怎样,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再者,也想让夏全受受教育,到收垃圾的地方去看看,让他知道夏武为了挣钱受的是什么罪

到了夏武的垃圾处理站,夏全果然对这个地方嗤之以鼻,还没见到夏武就口出狂言,这哪是人呆的地方,自己就是回家种地,也不会在这里拣垃圾。

夏武收垃圾的存放站设在一个建筑工地的边缘,靠近搬迁区,借助建筑和拆迁的掩护,制造出一个污秽满目,臭气熏天,满满当当的垃圾中转场地。在这里干活的人,有两个夏文都认识,是从家里过来的老乡,想来干保安,因为训练不合格,过不了夏文这一关,没有被录取,现在被夏武收编了。

但是细心的夏文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据夏文听到的消息,夏武应该是这个垃圾场地的头目,其他那些人都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看到夏文和夏全过来,那些人都不说话,只是说夏武去卖废铁了,默默地分拣捆绑着垃圾,并没有流露出看老乡见老乡的那种应有的热情。

反而有一个河南口音的女人,在垃圾场里指指点点,把那些工人指挥得团团转。那女人长相一般,但打扮得时髦,烫着满头的卷发,身材妖冶,穿的衣服露着肚脐,吆五喝六地,还给排队来送垃圾的人过秤、付款,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模样。凭直觉,夏文觉得这个女人和夏武关系非同一般。

因为没看到二哥,夏全受不了这里的气味,就闹着要走。夏文本来找夏武也没什么事情,也就不再停留,就带夏全回来了,并告诉夏全:“你要是再不好好干,你就自己去找你二哥捡垃圾吧。”

又过了一个多月,家里又传来消息。冬梅生了个丫头,取名夏柳。秋叶也马上要生,名字夏六叔也想好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叫夏杨。

夏文就叫春花给夏全报喜,同时让她告诉夏全,一定要踏踏实实干好工作,都是当爹的人了,别整天工作没个正行,上个月又被扣了三百多,工资拿得最少,以后回家怎么有脸见冬梅,拿什么养活自己闺女。

没过几天,夏六叔又跑到乡里给夏文打电话,说秋叶马上就要生了,最好能让夏武回来一趟,夏全回不回来都行,夏六婶将冬梅照顾的很好。就是秋叶生孩子的时候,秋叶家里又没有人能过来帮忙,夏六婶还要照顾冬梅母女,要是再加上秋叶,肯定忙不过来,最好让夏武回家几天,这也是秋叶的意思。

夏文口里答应着,心里还是犯嘀咕,就跟春花说了夏武可能养了小三的事,春花认为也有可能,嘴里又开始骂夏武,说夏武消停不了,以后会有秋叶的罪受,至于谁去劝说夏武也是模棱两可。

没过几天,秋叶亲自挺着大肚子,亲自到乡里给夏文打电话,过年一走就是九个多月,音信全无,哪里见过这样的男人,说自己守着电话,让夏武过来给个说话,说啥也要听到夏武的回音。

夏文好说歹说,终于把秋叶给劝了回去,知道这事迟疑不得了,就在晚饭后,让迎新自己在家看电视,他找辆自行车带着春花去找夏武。

到了夏武的垃圾场,夏武他们那一群人还在吃饭,夏武和那女子在屋里,其他几个人在屋外,夏武听到大哥和嫂子来了,就把大哥让到屋里,那女子见有老家来人也不避开,但也不说话,春花也懒得搭理那女子,夏文就只好开口:“你媳妇快生了,你赶紧回家看看,爸都打来好几个电话了。”

夏文没说秋叶亲自打电话的事。夏武不说话,却看那女子,那女子大大咧咧,“你看我干吗?想回去就回去呗,我还能说不中啊,生完孩子赶紧回来,你看看现在生意多好,别耽搁挣钱。”那女子满口的河南话。

夏武像是接到圣旨一般,赶紧跟夏文说:“大哥,你和嫂子先回去吧,你回去就跟爸打电话,说我这两天我就回去。”

夏文和春花也不耽搁,听到夏武的回话就要走,春花和夏文都已经出了门,夏武却抱着一台微波炉赶上,说今天收了一台新的微波炉,有一家两口子各发了一台,让他低价回收了,想让夏文他们带去用。夏文有点动心,可春花说啥也不要,就只好让夏武再抱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春花骂了夏武一路,说夏武真不是东西,吃里扒外,就是个畜生,还一个劲数落夏文“你还想要他的微波炉,就是给咱金砖都不能要,看看他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夏文和那女子姘居已成事实,从屋子里的摆设一眼也能看出来,两人的内衣内裤都晾晒在一起,两人公开同居已是事实,夏文有这样的弟弟,还能怎么说。心说,以后尽量不掺和他们的破事,只是苦了秋叶和孩子。

后来,还是从电话里了解到,秋叶生孩子时,夏武回去了几天。秋叶给夏武生了个儿子,就按夏六叔说的起名叫“夏杨”,但是,尽管生了儿子,秋叶还是没能拴住夏武的心,夏武很快又回了北京,肯定还是和那个女人生活在一起。

10浪涌

转眼又到了春节,夏全家里有老婆和孩子,夏文就安排他回家过年。

候文利一家过年又出去旅游了,顺便还要去部队看儿子。他现在管理的保安接近二百人,每月收入是部队连长的好几倍,进出也很风光,年前预订了一台桑塔纳,春节后就办手续。候文利让夏文也办理了驾驶执照,今后出门,夏文就是他的专职司机。

夏文春节照样不能回家,虽然忙忙碌碌,但也能把工作和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夏文和春花抽空在楼顶上搭起了自己的小厨房,一家人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夏文和春花忙里偷闲过年期间去了天安门广场、故宫、颐和园玩了一圈,春花把夏迎新收拾地干干净净,买了新棉袄新帽子新皮靴,和城市里的孩子没啥区别,他们一家人美美地体验了一次休闲生活,春花还把照的相片寄回家里,说天暖和了,公司有了新车,接她的爸妈来北京,让夏文开车带他们玩几天。

新年过后,政策瞬息万变,城市整治力度加大。

城市安保工作需要进一步升级,很多安保公司跟不上形势需要,保安素质低的问题逐步就显现出来,各个方面都加大了整顿力度,城市扩招了干警,武警,全国各地都学习济南交警。

老侯旅游回来后,就感到形势不妙,几个安保公司接连找他去开会,从各方面反馈过来的信息就是,安保公司要接受整顿、整合,小的保安公司很难生存,素质低的保安要不断地被清退。

安保公司的工作开始面临严峻挑战,老侯的队伍开始大大缩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无忧无虑的夏全,春节后轻松愉快地赶回了北京。

来到北京的夏全很快就愉快不起来了,因为他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安保公司除名。其它几家安保公司都知道夏全什么德行,无论夏文、候文利怎么推荐,人家根本不会再用夏全。

夏文看夏全整日游荡也不是办法,好在现在房地产行业兴起,附近建筑公司多,夏文只好去找了候文利,由候文利出面找了个建筑公司,让夏全去工地打工。

夏文是极力赞成夏全去干建筑的,一来干建筑收入比干保安多,二来干建筑还能学点技术,夏全年纪轻轻,干保安最没前途,这样对夏全今后的发展也有利。

夏文只去了三天工地,就不愿意去上班了,说什么腿疼腚疼的,跑到夏文家里蹭吃蹭喝,夏文和春花还得给夏全做思想工作,苦口婆心的劝说夏全。

最近几年开始,每年从农村到城市的打工潮一浪高过一浪,农村人大批涌进北上广,搞得大城市很难混,夏文告诉夏全:“想舒服你就呆在家里,来这里是工作,不是享福,你来北京时村里人是不是很羡慕?他们想来还找不到活干,这么多北漂,又有几个人把北京当自己家了。”

春花也劝说夏全:“来北京,你不干活,咱们有北京户口吗?咱能买上房子吗?”

夏文接过话来:“就这几天,就八王坟这,增加了多少人,今天我出去一趟,在公交车上被挤得双脚离地都不会倒,咱们还要在北京混,不就是想多挣点钱吗?”

“北京不适合所有人,只适合特别能吃苦的人,吃不了苦的人不要来北京,你才干几天建筑就不愿意干了,比建筑更累的活有的是,要想出人头地,除了能吃苦还要有梦想,还要有实现梦想的技能,要不你就赶紧回家种地。”

看夏全不表态,夏文有点发急了:“再不去上班人家就给你除名了!”

大道理夏全也懂,但是他就是不习惯干体力活,就像春花经常说他:“咱们家夏全是贵族,可惜咱们家不是贵族家庭。”

但是夏全这次过年回家,有一件事让夏全印象挺深,就是年前去镇上买年货时,夏全看到他在初中上学时的班长,领着媳妇在卖自己种的地瓜,拉了满满一车,就是无人问津,班长胡子拉碴的,夏全差点没认出来。要是真的如夏文说的回家种地,估计自己也比班长强不了哪儿去,只好回应自己的大哥和嫂子:“那好吧,我明天就去上班。”

第二天,夏全硬着头皮去了工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夏文接到候文利的传呼,说夏全出事了,让夏全火速赶到夏全干活的工地去。

原来是夏全在高空作业时也没系牢安全带,作业过程中又三心二意,就从十三楼的位置摔了下来,夏文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拉到医院抢救,夏文当场就傻了,没想到自己弟弟会出这么大事。

后来,夏文才知道,夏全其实摔下来脑袋就开了花,七窍流血,身体跟面条一样,当场就不行了,施工队马上报告了公司负责人,他们把人给弄到一个小医院隐瞒了起来。

春节过后,建筑行业也加强了整顿,安全事故处罚特别严厉。罚款事小,公司声誉事大,对公司负责人处罚也严,甚至能吊销营业执照。出了事故的公司会被加入黑名单,以后要是再承揽工程,发生过人身坠亡事故会受很大的影响。

公司负责人就找夏文要求私了,夏文一方面为夏全的出事自责伤心,后悔自己不该逼夏全来上班,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就不能喘气,不能说话了。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想瞒哪里能瞒得住,父母那里自己又该如何去交代,夏文六神无主,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候文利也赶了过来,一方面极力安慰夏文,一方面积极协调事态发展,让夏文先沉住气,看看建筑公司的态度,现在告诉家里的老人也于事无补,只会徒增父母的伤心。

建筑公司内部对事故也进行了深刻分析,直接原因就是夏全高空作业时,身上的保险绳没有生根,作业过程中身体重心不稳,脚下踏空,造成坠亡。这家公司规模也不小,是正规公司,公司负责人也很有诚意,根据往年惯例坠亡一人事故的包赔额度最多就是二十五万,为了表达诚意可以一次付给二十八万现金。

夏文也知道一些工伤赔付标准,要是把事情公开,公司肯定会得到处理,但是因为当时保险业还不健全,夏全自己也有违章作业的责任,只能由出事情的公司来赔付,按照国家文件赔付和丧葬标准,一人坠亡这样的事故,家属最多只能获得十二万的赔付。而且这家是民营公司,夏全的老婆孩子都不会得到任何照顾。

夏文心里悲伤难过,当局者迷,脑子里乱糟糟的,也只有春花可以商量,春花知道夏全的事情后,也很伤心难过,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劝夏文同意赔偿方案,毕竟谁也不愿意夏全出事,从夏全违章的方面讲,公司也是受害者,全公司的员工都会因为夏全影响安全奖的收入。也是过了一夜后,他们慢慢在心理上能接受了二十八万的条件,但是嘴上还是不想说同意,好像只有不答应要钱,夏全就还能活过来一样。

还是老侯比较果断,这家公司老板他也认识,出了夏全的事情后,老侯还专门咨询了律师,了解到建筑公司有培训不到位责任,新工人刚上岗,培训不到位不能进行高空作业,也没有给夏全指定老师,公司安全监护也有漏洞。

老侯处理这事得心应手,他立马和建筑公司撕破脸皮,又拿出当年候八赖的那套做法,而且抓住建筑公司爱惜名声的弱点,狮子大开口,给建筑公司提出五十万的赔付要求,否则就找媒体曝光。

建筑公司也是有苦难言,事故发生超过规定时间后就是瞒报,此时距离夏全死亡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超过事故上报时限,现在要是被媒体曝光出来,还有瞒报事故嫌疑,处罚会更严厉。公司最终将赔偿金额定格在了四十八万上,并且由公司派车运送夏全的尸体回到老家安葬。

事不宜迟,夏文签字,候文利作保,夏文拿到了现金后,就赶紧和候文利商量如何处理夏全的后事。

候文利怕夏文当事者迷,就给夏文提出建议:第一,赔付金额对外还是声称二十八万,这二十万八,可以拿出二十万给冬梅和孩子,拿出八万给夏全的父母。具体怎么分,夏文可以自己拿主意。第二,夏全的后事一切从简,让夏文赶紧在家里联系一个信得过的人,在家里的墓地里提前挖好坑,运送夏全的车辆一到家就安葬,最终要让夏全入土为安。第三,剩余的钱,我已经给你想好处理的办法,等你把家里的事情安排还好后,回来后我会给你详谈。

11涅槃

时间紧迫,夏文同意老侯的方案后,觉得这事肯定不能瞒过夏武,就赶紧去找夏武。夏武得知三弟坠亡的事情后,急的要去找建筑公司的人拼命,被夏文吼住,夏全出事,肯定他自己也有责任,公司赔付二十八万已经是最高数额,既然事已至此,再闹已无意义,赶紧办好夏全的后事要紧。

夏武边也不再说话,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嘴里说了很多夏全的好,很快也接受了现实。偌大个北京城,为夏全操心的也只有他们们兄弟二人,还是抓紧给夏全办好后事吧。

夏文就交给夏武两万块钱,让夏武现在就收拾行李,坐火车连夜先回到家里去,自己在北京联系车辆,准备冰棺,到医院接上夏全第二天就跟车往家赶。

夏武在北京也待了很长时间,也亲眼见到过工伤事故,其他事故的处理也基本就是这个流程,虽然心里难受,也只能按照大哥说的去办。

并安排夏武到家后,立即和秋叶商量,给夏全准备棺木和墓穴,并让他和秋叶此事只能先告诉冬梅,其他人都要先保密,并特意交代夏武,夏全的死讯一定要瞒着家里的老人,长痛不如短痛,要等夏全的尸身到家后,再告诉老人。

夏文和夏武也交代了一下细节问题,夏文跟车直接到墓地,让村里治丧委员会的人参加一下,让冬梅带着孩子,要给夏全送个行,亲戚朋友也不用都通知到,反正到家后,就尽快把夏全下葬。到时候老人再难过,夏全已经入土为安,难受几天慢慢也就好了,兄弟俩边哭边说,计算好到家的时间,商定好一定要谨慎行事。

正如夏文他们预想的,长痛不如短痛,夏全的后事办得很顺利,冬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夏六叔和夏六婶很快也接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

既然夏全已不在人世,冬梅也不愿在家里多待,她还听娘家人说什么怨房子不吉利,既然夏全有赔偿款,那就在县城里买个房子,自己带着女儿住到城里去。

夏武还是不愿意在家里多待,夏全入土后第二天就回北京了,秋叶也留他不住,只好听之任之。家里的事情还是交由夏文处理。

夏文一家商量后,也最终同意了冬梅的意见。好在现在城里的房价还没涨起来,十万多一点就能买到城里最好地段的楼房。夏文手里有现钱,很快就给冬梅买好了房子,把冬梅和孩子从家里搬走,夏文给了两个老人五万块钱,剩余的七八万全部给了冬梅,自己也算圆满办完了夏全的后事。

夏文回北京后,找候文利去说剩余的二十万的事情。候文利建议夏文拿来投资,候文利告诉夏文:“今年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咱们只是招人,没有注册自己的安保公司,就处处受制于人。”

候文利边说边注意夏文的神情,他看夏文并不是十分的用心,显然还没从夏全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为了提高夏文的注意力,他清清嗓子又说道:“我已经考虑好了,咱们自己开个公司,要是你同意就把这二十万投在公司里,以后公司的利润咱们按股份分红,这样咱们在北京才能立住脚,有了钱,才能更好地孝敬父母,才能给冬梅更多的补偿。”候文利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夏文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就同意那二十万的钱交给老侯处理,自己做保安的口碑一直很好,在公司没成立之前,自己还是干好自己保安的工作。

经过这样一折腾,原来热热闹闹的大家庭,显得冷清不少。夏双在夏全出事后也安分了不少,在城里上班后就住在宿舍里很少回来。老院里就只有夏六叔和夏六婶就显得十分冷清,夏文出钱给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同时提议让秋叶搬到后院来,一来秋叶可以照顾爹妈,二来爹妈也可以帮助秋叶照看孩子。

夏武自己也不表态,让夏文自己和秋叶商量,秋叶当然是求之不得,想让夏武回来搬家,但夏武死活就是不回家,夏文当然知道其中的缘由,还得替夏武编瞎话,给夏武圆谎,说夏武执勤任务重,没有假期。

两个月之后,候文利的安保公司已经成立了,注册名字是“文利”安保公司,拿到了营业执照后,风风光光的举行了剪彩仪式,他把自己和夏文带来的精兵强将都召集过来,他自己是总经理,亲自出马联系业务。夏文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分管安保队伍建设,负责人员培训,人员考核,值班调度。自己老婆负责公司财务,负责资金账目往来。女儿侯颖负责财务出纳和接待事务。春花负责公司后勤,主要就是整个宿舍、食堂的业务管理。他们都成了公司的骨干成员。

这样一来,候文利他们就成功规避了他们的安保业务不正规的风险,不用再事事有求于人,自己招聘培训的人员可以直接安排上岗。纳入公司化运营管理之后,虽然人数有所减少,但是业务量和营业收入都有了很大提升。

“文利”公司相对独立,候文利有关系有门路,夏文有能力会管理,他们很快就树立了自己的品牌,公司的自主管理能力也逐步提高。

公司运营一段时间,到了1999年时,候文利是公司法人,托人搞到了北京户口,在北京买了房子,过上了城市生活。候文利买了新车,桑塔纳留给了夏文,公司管理以上人员都配备了爱立信手机,候文利用上了诺基亚。

夏文家的生活也有了更大起色,他和春花的工资有了成倍的增长,候文利年底还给夏文分红三十万,春花家里也传来了好消息,春生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学,春雨的老公也提名副校长。夏文他们准备在北京租一套好点的房子,年后准备把夏迎新送进幼儿园。

这天,夏文下班后,开车走过当初第一次来北京露宿过的天桥,看着天桥上穿梭如织的车流,夏文想自己的梦想呢?实现了吗?拥有自己想要的幸福了吗?付出的代价和收获对等吗?

一连串的问题一闪而过,要是自己“安分守己”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在家种那二亩三分地,夏全还会赶鸭子上架,跟着来到大城市被动生活,出事故丢掉性命吗?夏武要是不被自己带到大城市里来,会迷失生活的方向吗?

但是,夏文觉得他起码可以傲视那些躺平了的人,在部队,自己就是有追求的战士,在老家,有发家致富的梦想,在北京,他有孜孜不倦的行动。拼搏需要付出代价,人潮人海之中,难免有风吹浪打,无论前途如何,夏文还要继续前行……


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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