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于2011年12月
这个地方叫金陵,温黄的夕阳如涟漪般高空中一圈圈的渐次漾开,缓缓殷红了整片天空,濡润的将这遥远的天际与宽广的地平线粘连,继而款款的将世间蒙上了羽轻纱,模糊了苍茫尘寰,仿佛间人们看见了这深埋地下千年的依旧白如雪,润如玉的南唐瓷器,白到极致却分明有点透明,却只是有那么一点透明,那么若隐若现,如他的拈花一笑,却又非笑,让人不由自主神定气闲。 在出土的这一刻,现场考古人员拨开瓶身层层叠叠的黄土,分明看到了白瓷上缓缓滑落的应该有着眼泪一般咸渍的水滴,伴着后侧的虞美人的花香,美得让人抽泣。 那个名煜,字从嘉的男人拨开软帘,轻抬眸子,望着那片猩红厚重的如同舞娘旋转的脚步弄皱的红色地毯般的天际,轻启朱唇:“走吧。”褪去层层叠叠的华丽宫服,剔去那无风也要摆三摆的镶玉金步摇的小周后轻柔的抚弄了垂落到宫紫的流苏,别过白瓷般的脸庞,滑下了一滴清泪。 马蹄声渐次响起,十二位着云青色官服,并梳高髻,遍插茱萸的乐官匆忙的从城门内赶来,夜的凉风,吹乱了额际如远空舒卷的云朵般的碎发,她们无不垂泪,叩首哭喊。金陵饱开半残的花束在晚风中抽噎着。 自从赵匡胤的铁骑轻卷这片土地时,这些美丽的枝条,美丽的花,仍煞费苦心的拼做一场末世的繁华。后主从轻慢议和,献金求和,媚言乞和,步步后退,直到此刻,正是离开金陵的时间。你可知道夕阳下那朵娇艳欲滴的虞美人是怎样用金陵的血泪孕育而成的。 闻讯而来的宫女们,长跪在地,颔首磕头,有泪皆成血,无声不断肠。从嘉温润的重瞳子渐次潮湿,无言掀开马车上得宫紫软帘,凝眸。 细听着教坊奏出的阳关第一叠,阳关第二叠,阳关第三叠,早已泣不成声。依依顾忘不忍别,细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 轻轻的放下掀起许久的软帘,囧卿轻敲马背,马蹄渐响,车轴缓转,车轮滚动,车影渐长。 从走出金陵的第一步开始,便看见,奈何的水啊!只有西去,没有东来。眉目恍惚间,仿佛依旧在金陵的一角,在那里,有这么一个人,蹙着眉,手拈一朵从白瓷中取出的快开残的菊,轻吟: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