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大海的宽广会使人豁然开朗。”也有人说;“大海的辽阔会让人感到渺小。”我去了海边,冰凉的海水抚摸我的脚踝,我却没有感到他们说的那些。
一
那天黄昏,一个背吉他的人静立在海边,海水打湿了他的裤脚,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指间夹着一根只有一半的香烟,烟雾随着风的节奏舞动着,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他向太阳落下的地方出神地张望,海平线那边有快凸起,好像是座小岛。海平线上的太阳,余晖包裹着背吉他的人,组成了一副落寞的画面。这个人如同夕阳下的这幅画,充满了故事。他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在夜幕降临的时候:
那时,我们刚进入大学。新生欢迎会,在老生与新生互动环节时,她上台。简单的白色帆布鞋、淡蓝色的牛仔裤、黄色的短袖,黑亮的头发自然垂下,一双宝石般的眸子点缀着白皙的脸颊。秀丽绝俗,又可爱至极。伴奏响起,她的声音随音律时而轻柔时而动情。好听,一种对她的歌声最直观最直接的表达。之后我主动要求上台唱歌,一首林俊杰的《当你》,并用了一位学长的吉他伴奏。把吉他拿在手里感觉了一下,我知道价钱不会低于三千,稍微回想了一下谱子,然后开始弹出第一个音符……
在前奏还没有结束时,我找到了她。当然,不是她有多么出众,而是她在我眼中就那么特别……“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从前,回到最原始的我…”我看着他唱,他在与同伴聊天中也会不时看台上的我,我们的目光短暂相遇。我的嗓音没有林俊杰那么清澈,更多地是被酒精和香烟刺激过的沙哑。但由于我对这首歌曲有独特的理解以及伴奏正好由我掌控。被我重新演绎的《当你》有了完全不同的味道。我敢说当时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我的歌。唱完时,我在台上又看了她一眼。她对我微笑点头,示意我表现得很好,我知道,我成功了,对台下人鞠躬,我走下台。迎接我的,是舍友们崇拜的目光……
二
太阳在海平线上只剩下一点金边散发着余晖。海浪变得轻柔。海风吹在脸上是那么舒服。“后来呢”,我看着又从烟盒里拿出两支烟的他说到。他没有回答,他递给我一支烟。我摆了摆手示意不抽,因为这个故事很美好,而烟是解忧的。
“后来,我们会在社团一起合作一些歌曲。我负责用吉他伴奏与和声,她清澈又像棉花糖般的声音自然是主唱。刚开始,我们互相分享各自喜欢的音乐。再后来,我们分享生活的快乐,再后来,我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我了解到她的家境很好,父亲是做房地产的,叔叔也是政界的精英。当时的我,没想那么多。我普通工薪家庭出身,她和我在一起的生活像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挣扎中失去了所有的颜色,显得那么苍白。我每天晚上都会去学校附近的酒吧驻唱,赚取我与她的生活费。和我在一起后,她开始穿一些廉价的地摊衣服,她开始吃泡面,她开始和我一起挤公交......”
三
当海天交接处最后一丝金边消失,海浪像被压抑许久发出低吼。海风不再那么柔和,空气也有了一丝凉意。
“和她在一起越久,我越自卑,压力也越大。她的朋友来看她,她会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认识。原本和谐的气氛会在谈及我的家庭时变得尴尬,她会转移话题,却转移不了她们对我的嘲笑。一次、两次、三次…… 我受不了这种生活,我向她提出分手。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她很平静,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但紧咬的嘴唇让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痛。她说:“好”我在呼口气的同时心里更是一痛。“三天后,就在这儿,我们再见一面,好吗?”我点头,然后她转身就走,我有一丝留恋。”
海风开始凛冽,在冷风中。我好想看见落叶在地上跳起了舞,树枝显得愈发单调与孤独。远处的路口,一辆漆色黯然的出租车等待行人去乘坐。
“三天后,天气很好。同样的地点,她从出租车上下来,我们拥抱,却没有拥抱前的话语铺垫。”
听到这儿,我脑中又浮现刚才那画面。只不过,落叶不知被哪位好心人扫去,没有叶子衬托的树展现出的是冷傲。远处路口,一个女子从出租车上下来。她很美,我好像可以嗅见她发丝的淡淡清香。
“后来,我带她去见我的父母。他们很满意。她带我去她家,经过前院,经过别墅的门,穿过不太短的走廊,终于到了客厅。强压内心的自卑,跟坐在沙发中央的中年男人微笑示意。我没有用余光看她家的房子,不是因为我不好奇而是我不敢。我怕那种从灵魂深处蔓延而来的挫败与无力感会击垮我。开始的对话都显得很随和,当谈及我的家庭时,他沉默了。脸上和煦的笑已失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笑。他借故留下她,客气的让我离开。”
四
之后的一周,我和她失去了联系。再次见到她,她背着一包行李,在我的出租屋门前打瞌睡。她头发没有打理,脸上也略显憔悴。我快步走过去半蹲下摸着她的脸。他先是一惊,后认清是我后眼睛立马红了。哭了好一会儿,我把她扶起来,打开房门,房间很简单,在她眼里,却充满着期待。
“老旧的房门被打开,房间里没有过多的物件。一张床,一个不太大的衣柜。两张小桌子,一张上面放着一台不能说是彩电的彩电。另一张桌子算是他的办公桌。南边的墙下放着几个箱子,墙上有半平方米大的窗子,挣扎着把阳光多投进这“简朴”的房间。一个落魄但依旧不失高贵的女子有点欣喜和期待地看着里面”我不能想象出这个画面带给他的是什么,心暖?满足?也有自责吧。
五
天色渐渐黯淡,海水愈发冰冷。海风开始咆哮,海平线上的船只也开启了照灯错落的星光在海面倒映。星光与灯塔遥相呼应,与船灯交织在一起。在这个寒冷的夜里这一切都是那么绚烂。
当他再次打开烟盒却不能再从里面拿出一支可以使它继续讲下去的烟时。我们才开始反应过来,入夜了......我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拿出来两只可以拯救我们的香烟。我递给他一支,他手抖着点燃。他大大的吸了一口我好像可以替他感受那种刺激带来的快感正在治愈不会再好的伤口。我意犹未尽,想继续听这个故事。他摇头,并说:“黄昏的故事应该在黄昏听。”我回味他的话。我们就此暂时的分别。
我回到住处,是一所经济实惠的海边客栈。因为没有电视及电脑无线,所以顾客并不是很多,但这却很适合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凌晨五点时,窗外已不是那般深邃,我得以暂时解脱,在这可以与外界失去联系的客栈。
当太阳再次落入海平线,我没有失信。来到昨天的地点,他在那儿。这次,他嘴角开始上扬,我走过去,脚步声让他知道我的到来。他转过身,取下了背在身上的吉他并看着我。我皱眉表示不解,他扬了扬手中的吉他。我想他是要为我演奏,我点头,他开始,和弦响起,我听出是节奏变慢的《当你》“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从前,回到最原始的我......”曲风有种蓝调味,充满了蓝色的忧郁。他的声音的确是那种酒精与香烟刺激过的沧桑,但不是沙哑,反而使这原本欢快的歌多了一种孤窗边的女子向远处张望的忧伤与凄凉。他已经全身心投入到这首歌中,我被他的情绪感染。海水一次次和着节奏冲上岸,唱完,我并不能立刻从那种忧郁中脱离,他点燃一根香烟,平息他的内心。
六
“她喜欢那座岛”
他望着海平线上凸起的地方说到
“她十二岁时,他父亲带她来这儿,她说喜欢它.想在上面建房子。”
说着他的眼睛亮了,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向往的笑。
“那她现在在哪儿?”我问。
“在岛上,永远的。”
我不解。突然,我感到不好。
“她死了,为了保全我父母的工作。”
“我应该放手的......”
他闭着眼睛说着。从他的语调里,我听不出伤痛、悔恨,只有平静。那种撕心裂肺的哭也比不上的平静......
完整的故事我已不想听,我也不会问。我转头看向那岛,它也很平静。好像那些凌乱但清晰可见的前段只是过往,一切皆与它无关。再后来,与客栈老板闲谈中得知:几年前,一个富甲一方的男人在那岛上买了半块足球场大的地方,埋葬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有人说:“那女人命真好,傍了个富豪给她在海边搞浪漫。”
也有人说:“没准那富豪是真的爱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