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取了书中很大一段的内容,这段内容直接表达了我对于老家记忆中旱厕的感受,终于有人说到我心里了。
-------------------------------------------------------------------------------------------------------------------------
蒋勋《蒋勋说唐诗》中讲到李商隐的唯美回忆中写到"我好像慢慢感觉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有一点儿耽溺于唯美的时期。耽溺于唯美,就会感觉到李白其实没有意识到美。他看到“花间一壶酒”,然后跟月亮喝酒,他觉得一切东西都是自然的。经过安史之乱以后,大唐盛世、李白的故事已经变成了传奇,唐玄宗的故事变成了传奇,武则天的故事变成了传奇,杨贵妃的故事也变成了传奇。杜甫晚年有很多对繁华盛世的回忆;到了李商隐的时代,唐代的华丽更是只能追忆。
活在繁华之中与对繁华的回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艺术创作状态。回忆繁华,是觉得繁华曾经存在过,可是已经幻灭了。每个时代可能都有过极盛时期,比如我们在读白先勇的《台北人》的时候,大概会感觉到作者家族回忆的重要部分是上海,他看到当时台北的“五月花”,就会觉得哪里能够和上海的“百乐门”比。
一九八八年我去了上海,很好奇地去看百乐门大舞厅,还有很有名的大世界,觉得怎么这么破陋。回忆当中很多东西的繁华已经无从比较,只是在主观上会把回忆里的繁华一直增加。我常常和朋友开玩笑,说我母亲总是跟我说西安的石榴多大多大,很多年后我第一次到西安时,吓了一跳,原来那里的石榴那么小。我相信繁华在回忆当中会越来越被夸张——这也完全可以理解,因为那是一个人生命里最好的部分。我对很多朋友说,我向你介绍的巴黎,绝对不是客观的,因为我二十五岁时在巴黎读书,我介绍的“巴黎”其实是我的二十五岁,而不是巴黎。我口中的巴黎大概没有什么是不美的,因为二十五岁的世界里很少会有不美好的东西。即使穷得不得了,都觉得那时的日子很漂亮。
晚唐的靡丽诗歌,其实是对于大唐繁华盛世的回忆。"
------------------------------------------------------------------------------------------------------------------------
小时候老家的平房,有着个大铁门,门前有一大片空地,我爷爷都用砖铺好了,不会因为下雨而泥泞。大门左侧的空地上始终放着个卡车的车斗,车斗前永远有一堆的沙子,那是我儿时的游乐场。
空地和大马路中间有条小水沟,靠近我家这头在小水沟边种了几颗柳树,我小的时候,这几颗柳树就已经很粗很大了。树下一直有个修自行车的阿姨,大家都喜欢坐在树下乘凉和阿姨聊天,我也经常去柳树下坐一会儿,当然是在车斗那玩累了的时候。
马路的对面就是旱厕,记得小时候我每当站在宽宽的大马路这头望向对面的旱厕的时候都感觉,它好大啊!就像电影中不敢让人靠近的闹鬼的大宅子一样,我很害怕,总觉得会掉进去,会被它吃掉,又因为听说有人掉下去过,就更加的害怕了,原来真的会吃人。
后来我离开了老家,每每回忆起儿时,最让我觉得阳光明媚的记忆,就是午后老家的大门、大门前的空地、车斗、沙堆、柳树、修自行的阿姨,还有那条宽宽的大马路和似庞然大物的旱厕。
十几年后长大的我再回老家时,特意去了看了看早已经卖掉的老房子,和那个让我害怕的旱厕。尽然发现一切都变了,门前没有了空地,柳树不见了,我的车斗和沙堆自然也没有了,那条宽宽的大马路也不宽了。
最让我震惊的是旱厕也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了,它变得好小啊!像个小仓房一样,我一度怀疑,它是不是和其他消失的东西一样也不见了,现在眼前的它是不是扒了重建的。但是看它外在的结构、楼梯的台阶数都和我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它就是我儿时惧怕的旱厕,可是现在尽然在我眼里变得这么小,我都没有勇气走进它 ,我怕,虽然不知道怕什么,但是绝对不是儿时惧怕的感觉。所以我慌张的离开了,带着好大的疑问和失望离开了。
原来我年幼时眼中的旱厕不是真的,它只是永远停留在我记忆中的大怪物,是我童年略带神秘色彩的探险之地。就像那个带给我很多快乐的车斗沙堆游乐场;就像特别让我安逸的柳树绿荫和可以闲聊的修自行车的阿姨;就像那条我记忆中好宽好宽的大马路。。。
他们是我童年快乐的回忆,是我生命中美好的部分,是我记忆中最阳光明媚的日子。
2022年9月18日(挪个地方,记录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