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的夏天,骄阳似火,热浪滚滚,蚂蚱的聒噪声惊扰了整个夏天。在彷徨、无奈、纠结中,我告别父母,迈进了天水师范的大门。
初到学校,对于从小生活在农村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干净整洁的校园,素不相识的老师同学,还有校园门前那条缓缓流淌的藉河,满是初识的喜悦与兴奋。特别是晚上教室和宿舍里明晃晃的灯光,让人极不适应。记得接到录取通知后,想到住校后要自己做饭,我很害怕,到学校后才知道不用做饭,我紧张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足见当时年龄尚小,不谙世事。
记得当时报到,舅舅带着我在天水市绕了好多圈才找到学校,报到也迟了,不过班级宿舍已分配好。班主任是一位姓吴的女老师,大学刚毕业,给我们带音乐课。她问我为啥迟到了,我说找不到地方,她给我报上名,给了宿舍钥匙和饭票,我才知道饭可以在灶上吃。到宿舍后,其他同学已经来几天了。我们宿舍共住八个人,同学们都穿着崭新的衣服,说着听不懂得话,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彼此的名字和情况。没过一星期,我们就熟悉了,一起逛街,一起娱乐,一起打饭、出操、上课,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操场上、饭厅旁、图书馆,电教室处处留下了我们快乐的身影。最让我感谢的,当属宿舍的王哥,他是甘谷人,长我几岁,处处保护照顾我,让我在离家后,慢慢适应了学校的生活。
一年级的学习生活,紧张忙碌,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印象最深的是在阶梯教室开会,每周都要接受思想教育。阶梯教室在图书馆的最南端,是一间像小影院一样的报告厅,可以坐三百多人。我们年级五个普师班、一个幼师班,正好可以坐下。当时主要是播放《东欧剧变》的录像片,会议一般由年级组长史老师主持。他后来成为了我的班主任,一起度过了四年的时光。史老师善良正直,多次给了我生活学习上的帮助,也成为我毕业后一直联系的唯一老师。当时的报告会,除了看录像,同学们还表演节目。老千同学的独口相声《王木犊》,惟妙惟肖,令人捧腹大笑,小红同学的歌曲《水手》,声情并茂,令人过耳难忘,尤其是幼师班同学唱得《闪闪的红星》,点亮了每个同学的心灵。两个小时的报告会往往在不经意间结束。一年级最让同学们兴奋的是选拔了部分学生参加了省八运会的腰鼓和团体舞表演。活动结束后,每个人收获了一枚纪念章,大部分人像宝贝一样保留至今。
二年级的生活学习变得宽松自由。学校为了培养学生艺术修养和专业技能,把原来的五个班级按照音体美分为六个班,我被分在了四班体育班。当时每周都要政治学习,今天晚上学习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防止西方和平演变,明天晚上可能就是反对姓资姓社,思想的自由交锋,我们懵懵懂懂,但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后,我们深切地感受到了变化。有的老师开始在自己家中理发挣钱了,有的老师摆摊了,有的承包学校食堂,有的辞职去了南方。加上对学校环境、同学、老师更加熟悉,每个同学开始琢磨着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人去学架子鼓,有人去学唱歌,有人写诗,有人贩卖菜票、衣服,学习成了业余生活的一部分。我们宿舍里有两位同学去西安订了几件T恤,在附近的校园里兜售,我也兜售从私人食堂里倒出来的饭票,卖给缺饭票的同学,总体来说,我的收益基本可以满足自己的生活花销。
三年级开始,同学们突然青春骚动起来。男同学像发情雄狮,躁动不安,女同学如出水芙蓉,迎风绽放。男同学每天头光脸亮,衣冠楚楚,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喜欢的女同学,昼思夜想着如何接近心中的女神,情书写了一封封,情诗做了无数首,写了撕,撕了写,没有一封送到女神手里。苦闷代替了快乐,相思影响了学习。他们或站在教学楼的走廊,望着潺潺流淌的藉河发呆,或在昏暗的路灯下望着女神的宿舍相思,或与同学一起,在宿舍楼顶望月亮数星星。宿舍里关灯之后,基本全是女生的话题,有人说着某某女生娇美的脸庞,有人说着某某女生迷人的身段,还有人收听着收音机里方慧主播的《午夜温馨》。方慧那绵软性感的声音,陪伴我们度过了无数的不眠之夜,成为我们那代人最美好的回忆。
女生是我们学校最美的风景。她们如花似玉,青春靓丽,有的扎着两条长长的羊角辫,有的穿着碎花裙。她们或在舞蹈厅练舞,或在琴房练歌,或在操场做团体操。幼师班鲜红的班服,像娇艳的牡丹花,在春日暖阳下,尽情绽放。对貌若西子的女同学,男同学像饿昏的老鹰,狂追不舍。有人把写好的情书,托人传递,有人拿上自家的苹果,悄悄相送,有人会抱一束玫瑰花,激动下跪。故事是那样真实,像春季的银杏雨,像夏季的兰花风,深深映在每个人的心里,多年以后,仍然不能释怀。我们的老师,博学多识,有貌美如花的郑老师,敦厚儒雅的任老师,风流倜傥的李老师,善良正直的史老师,气质如兰的幸老师,始终如一的高老师,才华横溢的张老师,等等。他们用爱生如子的情怀,为我们传授了广博的知识,使我们明白了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意义。我们的同学,独立特行,聪慧过人,有埋头苦读的赵同学,视画如命的李同学,读英语如鸟啼的桑同学,舞文弄墨的张同学,等等。他们坚守心中的理想,不断拼搏奋斗,成就了自己,书写了传奇。
四年级面临毕业,每个人的心像铅块一样沉重,开始思考自己的去向。有人被学校推荐上大学,有人提前通过了大专自学考试,有人家里已经联系好了工作,大部分人和我一样,回到了自己的乡村,做了一名小学教师,并坚守终身。
师范生活,像清秋里若即若离的烟雨,虚无缥缈,淋湿了心,虚幻了梦。多少相爱的人,洒泪藉河,天各一方;多少亲如兄弟姐妹的同学,杳无音信,缘尽情灭。四年的求学生活,最后凝结成一帧暗色的毕业照,他们在里面,而我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