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坟,无名碑。
葬着一个女人,无名氏。
墓很干净,是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但他记得。记得这里是谁。这是他的爱人。
爱,却没有得到的一个女人。
医师说,他也得了病。活不过三年,今夜子时,便是三年正。
他带着三柱香,一柄剑,一壶酒,一束花,坐在墓前。
他算算时间,差不多了,点着了香。香燃尽,他就可以去见她了。
他还在等一个人。另一个女人。
要和她做一个了断。做完了了断,他便可以去见他的爱人。
他以前常舞剑给他的爱人看。
他们很少交流,经常是他在那里舞,她在那里笑。喜欢的笑。
喜欢他的舞剑,喜欢舞剑的他。
她曾说,他有时喝一壶酒后舞剑,舞起来更有意境,在月下,在林间,在溪边,在断崖。
可是她不会。她有病,体虚。整日整日的待在家里。
在家等着她应该等来的一天。
若没有她,她是不会离开那个家的。
因为没有值得出去的意义。
而他的意义,就是舞剑给她看。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都应该是静止的。
他在喝酒,天有点凉了。喝完酒,他又擦了一次墓碑。
墓碑是他给按的,可直到买碑时,他猜想起,他不知道她叫什么。
女人过时是没有碑的。只有一个坟堆。
他花了好久才找到她的坟。
擦完碑,他开始舞剑。这是她喜欢的事情。过了今晚,也许就没机会了。
她来了。
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舞。
他早知道她来了,是他约的,只是故意当不知道。
他在舞给她看,告诉她,这是他的感情,是一切。
他认识,是她毁了他的爱人。
他要找她算账。
要杀了她。
她也拔了剑。她不怕他。
他是侠,是一代宗师。他的剑可怕,可怕到整个江湖只有传闻,没有活人。
她不怕。
剑是死的,心是活的。用心练成得剑,可以征服一切。
何况还是两个人用心练成的,因为她也爱着侠的爱人。
她们才是一对。
她们同龄,父辈是至交,曾约好,是男女就结婚,是兄弟是结拜,是姐妹是金兰。
她们是姐妹。
一个学诗词赋。
一个学刀枪棒。
她爱在她面前练剑。她喜欢看,虽然看不懂。
她爱在她面前吟诗。她喜欢听,即使听不懂。
她很想一直就这么下去。
永远不要分离。
直到某一天,她病了,是肺痨。活不过三年。
而她被许配给了一个侠。这是门当户对,不可反抗。
可她还是反抗。她不想出嫁。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管他是谁,侠又如何,宗师又如何。
她只要她们在一起。
她逃婚了。去寻找可以医治她的灵药。
这件事让她家里蒙羞。
也让侠蒙羞。
这些都成了大家的笑话。
侠不得已,休了她。
其实他也不爱她。又没见过,哪来的感情。只是被蒙羞了,抬不起头。
他因为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而消沉了。无所事事,整日瞎逛。
直到遇到了一个女人。
发现她原来喜欢看舞剑,他就去舞给她看。没和她多交流过。他不敢,觉得自己不配。
这让他找到了生命的希望。
他每天的动力就是舞剑给她看。
在一切美好的地方。
他不再恨她。不再厌恨自己的过往。但却不敢和她说自己的过去。
有一天,她决定告诉这个天天来舞剑的人,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里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另一个女人。
这个故事可以讲好久好久。
可是终将要讲完的。
因为她的一生也要讲完了。
她怕等不到她。
她喜欢这个舞剑的人,但是她不能消耗着他的喜欢。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谁。
但她知道,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他应该去找一个值得的人。
但他还是继续舞剑。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是沉默。
这是一个墓。
目前有一男一女在斗。
墓前点着三炷香。
剑与剑相撞,擦出火花,燃烧生命。
也有可能势均力敌,也有可能双方都在等待一个契机出现。
他们自己不知道是个什么契机。
她出现了一个空档。
他提剑刺向了她,她不可能防得住。
不远处,三炷香最后一段燃尽。
最后一点烟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