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胡夏跟我说,她从小生活在县城的四合院里,院子里三对夫妻的三个80年代的婚姻构建了她对婚姻的第一层认识。
手脚并用算了算,80年代结婚,也就是50后60初的那辈人。
有天大雾霾的下午,邹胡夏再次跟现男友谈崩了,谈崩的男友数儿,我手脚并用也数不过来了。但我对谈崩后的邹胡夏的路数已然轻车熟路。
电话一接,邹胡夏就开始了首轮Drama queen的演出,“大嫂,我失恋了。”
“又崩了一个?!过来吧。”
以前为了安慰邹胡夏,我都会用爱心煮杯咖啡,用耐心烤盘甜点,用闲心布置一下演戏的场地。现在时间久了,次数多了,除了一颗听八卦的心,我啥心都没有了。瞅了瞅家里还有点儿鸭脖子鸡爪子和焦糖味儿的瓜子,从乱七八糟的沙发里扒拉出块地儿,已经是用尽了我的最大热情。
邹胡夏出现在监控里的脸总是很有特色,因为除了一个大红嘴唇儿,你是看不到脸的。看她贱兮兮的嘟嘴的德性,我判断她心理创伤并不严重。只不过需要在我这儿找个场地演会儿苦情戏而已。
一进门,邹胡夏就直接把自己扔进了我那凌乱的沙发,我扒不扒出那块儿空地儿,意义并不大。“大嫂,你说人结婚有什么用?!”邹胡夏破天荒今天没有用表情开戏,开口就问了我一个社会学问题。
然后她讲了她小时候四合院的三家人的婚姻,那是至今为止,我认为邹胡夏说的最有实质性内容的话。
今天先讲一讲第一对夫妻。
男的忠厚隐忍,在县城里也是个不小的官职。话不多,但一看上就是家里扛大事的那种人。女的话多人烦,成天在院子里叽叽喳喳,但人并不坏,而且非常勤劳,家里家外一把好手,除了不会做饭。
邹胡夏说她记事起,就记得女人中午晚上下班儿就坐在大门口巴巴等着男人回家做饭,老远就竖着耳朵听是不是男人的二八自行车链子发出的声音。邹胡夏特别佩服女人的听力,她从未听错过他男人的自行车声音。后来男人当了官,有了车,女人就巴巴等着有人给送饭回来。总之,这女人这辈子不大会做饭。据说现在男人生了病,依然得自己在厨房做饭。
女的特别爱吵架,嗓门又大,总是气势汹汹没完没了,次次闹到要离婚。每次吵架基本都听不到男人的声音,几乎是全程听不到。
邹胡夏说,有一次吵架,碰巧她在这对夫妻的家里和他们的女儿一起耍。
吵架的起因,是男人去外地出差,给女人买了一件衣服。邹胡夏说她现在都记得那衣服的样子,灰色格子毛呢半大衣。那年头买个毛呢很高级,而且要600多人民币。胡邹夏一直想,这衣服要是给她妈,她妈估计会高兴的一个月都不管她是不是写完作业。
从拿出这件衣服开始,女的就开始生气,整整吵了一个多小时,就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嚷。邹胡夏说她特别佩服这个女人的表达力,主题其实就是“不好看”“不喜欢”“不便宜”,她能整整不重复变着花样骂了一个多小时。
胡邹夏问他们的女儿,你怕不怕?他们女儿面无表情的说,习惯了。
男人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整个过程中不怎么说话,说也就是重复一句话,我好心大老远给你买了件衣服,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没完没了。
后来停了半个小时,女人还在说,但也就是稀稀拉拉几句,不像刚才密集。邹胡夏觉得她现在可以出门回家了,不像刚才那么尴尬。
然而邹胡夏说,她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后悔的真想找机器猫时光倒流。
邹胡夏开门的一瞬间,女的正巧拿一杯热水从对面走过来,哗的一下一整杯泼在了男人脸上。男人完全没有防备,可能是被烫的,也可能是被吓得,本能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嘴里胡乱地说着“烧”,然后突然怔了一下,抬头恶狠狠看了女人一眼,一巴掌打在了女人脸上。紧接着,男人连拖带拽把女人拽进了里屋,女人拼死挣扎也没能跟男人有所较量,后来,邹胡夏就听到了一声声巴掌声和女人一声声哀嚎。
邹胡夏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这对夫妻的女儿。那个和邹胡夏同龄的小姑娘,不过10几岁,一脸冷漠的说了句,活该。
邹胡夏说,她觉得,女人千万别太作,再老实的男人的情分也有被作尽的那一天。能容忍你作的,不跟你计较的,并不是因为怕你,而是顾及那点仅有的情分。
后来,邹胡夏的历任男朋友,无论给她送什么,无论她喜不喜欢,她都说很好。
对了,忘了说,邹胡夏烧得一手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