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乱谈(五)
最近写了几篇读书杂记,一位远方的朋友微信发来一段音频,说是在收费频道上听的,要我写一篇听后感。对了这种命题式作文已好多年没写过了,朋友之命,我肯定是欣然应允的。这段音频的名字叫《怎样避免集体无行动》,我仔细的听了两三遍,勉强为之吧。
第一个议题是为什么要把组织做小?该文(有声书)认为因为集体没有行动,少数永远战胜多数(这个观点有待商榷),并举了波斯之王薛西斯入侵希腊故事说明之。第一次希波战争,300名斯巴达勇士抵御数百倍的敌军,虽然全部战死,但给波斯军以重挫,延缓了大军的进攻。第二次战争,雅典联军近万人重装盾甲兵打败了数十万波斯大军。最后得出结论,人多是纸老虎,人少才好组织。这个结论我不是完全赞同的,人多有人多的优势,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当人数对比相差好几个数量级别,如大象和蚂蚁的差别呢?
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奖得主曼瑟尔.奥尔森说,一个集体,要么成员很少,要么能胁迫成员,要么有其他特殊的安排,才会使成员采取有利于集体的行动。否则理性的成员从自身利益出发是不会采取有利于集体的行动,这就是著名的奥尔森零贡献命题,就是说个人不会做有利于集体的事。他把集体分为三类,第一类叫特权集体,规模很小,小到其中的个体总会采取符合集体利益的行动;第二类是中等集体,个人对集体的影响既不是决定性的,也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是否采取有利于集体的行为,有一定的随机性;第三类就是大集体,又叫潜在集体,集体中的个人可以说是一盘散沙,个人对集体的影响可以说是看不见的,用经济术语说叫价格接收者。在潜在集体中,有利于集体的行为几乎不可能发生,除非有威逼利诱的机制。也不是公共利益不清楚,就是利益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只会采取有利于个人的行为而不是集体。因此,少数一定会战胜多数,帝国一定会崩溃,但是部族永恒,家庭是每个人的永恒归宿。中国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总想平缓地由己及人,但总是事与愿违。奥尔森对"公地悲剧"、"囚徒理论"和"集体行动逻辑"等进行分析和探讨,得出个人理性的行为选择不一定会导向公众利益。 在“囚徒困境”中,个人是选择忠诚还是背叛,结果都选择了背叛。在“搭便车现象”中,每个人的最优选择都是只占便宜不付成本。在“公地悲剧“中,每个人对公共池塘都是竭泽而渔。
怎样走出集体无行动的陷阱,另一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奥斯特罗姆开出药方,理论核心是利害相关者的自制。如果公共政策的使用者们,能够自己制定规则,谁有权用什么方式使用资源,怎样匹配成本,谁得收益?由对使用负责的人自我监督执行,又能够做到针对性惩罚犯规的人,那么集体行动的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他依赖于这样一个事实,不仅仅只有理性自利的人,而且还有合作者,愿意给集体机会,只要集体给他一点机会。他人以善意待他,他会回报以善意,总有人嫉恶如仇,对那些背叛者,搭便车者,竭泽而渔者,自带干粮去惩罚,世界还是有一些侠气在人间的! 关键要识别出来谁是理性自利者,谁是合作者?只要对这个世界还有一点点信心,就不会被理性自利的人所统治,公利还有存身的地方。但要有监督机制,口碑也很重要。这只适用较小的集体,对于较大规模的集体,必须要使用分层方法把它做小。正如孙子所说“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奥斯特罗姆说大集体要采取行动必须采用联邦结构,每个成员都是小集体,小集体才能行动。以商会为例,指出有组织的小集体总是能够打赢无组织的大集体。又用校友会举例,校友会就是联邦结构的,校友会是大集体,但是各系各界各班是小集体,小集体就能爆发行动力,事实也正是如此,大家都看到了校友的力量。大集体分成小集体的关键不是至上而下的科层制,而是平等的联邦制。
最后该文又以美军打击基地组织为例结束议题。大集体永远干不过小基地,大集体能做的是如何变成小集体,小集体自治才能最好地发挥优势,干掉对手。再次强调小集体战胜大集体是常态,所以你要把组织做小,小集体才能产生集体行动,灵活处理各种问题。
我也粗糙地读过相关的几本书,对大师的观点不想多说什么,小的想法还是有的。我个人认为对于小规模的,成员对组织目标心理认同度大,则无需太多的“激励”,而是利用组织目标调动其成员的热情。例如兴趣类团体,兴趣不具有经济学意义上“利益”的含义,而是具有心理学意义上的“归属”的含义。因此,以兴趣为纽带的组织无需经济上的或者其他什么激励,反而,有了经济激励,会导致许多“兴趣”之外的成员进入组织,此类组织就失去其存在的意义了。一旦引入利益,此类组织的目标也极易被置换。我也赞同奥斯特罗姆从小规模公共资源问题入手,为面临"公地选择悲剧"的人们开辟了新的途径。
我突然脑洞大开,好象有人提到不同国家制度和社会环境,如何有统一的标准鉴别无产者?(这可是一个极大集体)答案是不可能有的,“无产者”从来不是精确的概念,它只是用来表达穷人对富人的嫉恨。最近突击看奥尔森的《集体行动的逻辑》,我发现还有另一种方法,奥尔森的观点是,即使我们有办法鉴别无产者,并把他们组织起来了,却依然不能达到“联合”所要达到的目标。因为无产者联合之后,“就像任何一个潜在的集体中一样,阶级中的每一个人会发现如果实现共同目标所必需的成本或牺牲由他人承担,这对他有利。”即是说,这个集团中的无产者都会尽可能地攫取个人利益,而“不会产生争取阶级权益的行为”。结果就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成了一句空话,追求他们的共同利益是不可能的任务。如果非要让这些无产者都为了公益而放弃私利,那该怎么办呢?只能采取非常的强制力,逼迫每个人放弃个人选择而去追求整体的目标。于是乎,全世界无产者联合成了大兵营,而这个无产集团统治的世界就成了一座大监狱。
写到这么多,让我想起了《欢乐颂》里安迪跟她的男朋友边开车边讨论过一本书,就是《集体行动的逻辑》。安迪说:“我最喜欢曼瑟尔·奥尔森,我喜欢跟随他强大的逻辑,一直被牵引到最后的结果。”由于安迪一句话,突然一夜书被卖空了,这多亏了原著作者阿耐本人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