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下午四五点,太阳仍挂在西半天,毒辣辣的,烤的人脸、皮肤生生的痛。渭河岸边的沙滩上,已经有了玩沙子的孩子,三三两两,堆城堡、挖地道、作战车、圈城墙,非常专心。
六七点时, 热气稍烧,涌向沙滩的人越来越多,有婆孙丶爷孙丶父子一母女、一家子不等,都三五成群,四五一簇地玩着温热的泥沙。
放纵的家长也脱掉鞋子,同孩子一起踩泥踩水。
踩胶泥是个非常有趣的活动。
先找一块靠近水边的潮湿的胶泥,然后双脚轮流交替向下踩,胶泥慢慢由硬变软,慢慢的有水冒出,没过脚面。踩在软软的胶泥里,好像无数双手往下拉,好像无数个吸盘在吸着,又好像爱你的母亲不愿杀手放你自由。
继续向下踩,不要换地方,不要停,努力抽出脚用力向下踩,软胶泥渐渐没过脚面、脚腕、小腿肚子。胶泥粘稠,黏性很大,有很强劲的吸力,好像大吸盘吸住一样,不用吃来的劲,别想把脚抽掉。
软软的泥就像母亲软软的肚皮上温下凉,凉爽的滋味从脚底板向上延伸,直到淹没了你,烦恼的心也凉了下来,暑热不知不觉从身边退去。
胆大的还可以往下踩,胆小的就偃旗息鼓,兴趣昂然的换个地方继续踩。
双脚踩着温热的泥里,一点点下沉,绵柔软麻酥痒,各种滋味在一点点上升,从脚板、脚面、小腿、大腿以及整个身体,你好像踩在大地母亲柔软的肚皮上,柔软的母亲会把爱意和温柔向上传递,一寸一寸把你包裹,没有你,淹没整个沙滩,整个蓝天……
这是。大地的亲密无间的接触,就像婴儿的用光脚丫踩在母亲肚皮上一样,母亲洋溢着笑,婴儿洋溢着笑。
都市的高楼,硬化的路面、广场一点点隔断了孩子与大自然的亲近与亲密接触。大人不让小孩玩土玩沙,不让小孩坐在草地上,就怕脏了身上洁白的衣裳。
农村的孩子不辨韭菜与麦苗,更何况了被钢筋水泥的高墙围起来的都市的孩子。
多么可怜的孩子,被剥夺了好多好多成长的体验和快乐机会。
忽然想起儿时。
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雨鞋。夏天下雨孩子都打赤脚,在雨水泥水里奔跑、快走。雨停了,没有玩具我们就自己用软泥巴做,找瓶子,瓷片等各种模具,做泥丸,做泥饼,做小动物,做房屋等等。
最有趣的是甩泥巴。
三五个小孩自己和泥比赛赢泥巴。先和好泥。泥不能太干,也不能太软,太干会裂漏气,太软了捏不成形。
和好泥后就开始动手,从泥的底部伸去两个姆指,一点一点的扩皮,扩到皮很薄很薄。这也有讲究:扩大皮太薄的会破,扩大皮厚就甩不响。
做好像锅样的模型后,双手用力的向地面上摔,向泥墙上摔,谁的响声最大,谁的“锅“底上冲掉的泥越多谁就胜。
和泥,加泥,塑形,甩泥,啪啪啪啪,声音不绝,泥花四溅,笑声不绝,乐此不疲,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很快的过去。身上、脸上、甚至头发上都是泥点。
墙上的泥巴最有趣: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形状各异,千姿百态的泥花,这是我们一个下午的杰作,它会长时间的保留一一挂在那,见证了我们的快乐。几天后放学经过时看见,还会争论着这块是谁的,那块是谁的,有时会争的面红耳赤,不服再干,谁怕谁。
这是隔几天就接着玩一次的游戏,其乐无穷,魅力十足,快乐的童年迷失在泥巴里。
又记起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建房,在北山墙外要听见一间平房。那时家穷,梁柱全都是原木,墙体是土坯。屋顶要置瓦,在放瓦前要抹上原泥浆。
用架子车拉回来七八车新土,堆圈,加水,加短草,接下来是踩泥。挽起裤子,光着脚丫,在9月的秋日里,扑哧,扑哧地踩着,要把大块的土地和小如弹丸的土块踩碎成泥,草水泥三者完全结合,泥更有粘性。一脚又一脚,一遍又一遍,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会出汗了,擦擦,累了,歇歇。心里高兴,全家要建新房子了,再也不用挤在一个炕头,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空间了。越踩越有劲,扑哧扑哧声快乐着全家。
又记起女儿三岁时,随我去单位。那天下午突然彤云密布,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下着,房檐水不断线,半小时后,天开云淡。
几个小朋友在中院积水里玩,奔跑、踩水,泼水,水花四溅,湿了身上的棉绸单衫,棉绸小裤。
摔倒了,咧咧嘴爬起来,继续玩。天真童趣,窘得可爱,憨的亲切,笑意在孩子的脸上荡漾,笑声在围观的叔叔阿姨嘴角飘扬。
橘红的夕阳染红了西边的云彩,也染红了沙滩,河水变得红光粼粼,红光包裹着沙滩上嬉笑的大人和小孩。小鸟低飞回巢,好一派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景致。
他们趣味盎然,他们和谐天真,童贞像水一样。
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每一位家长都有一颗快乐的童心。
阳光,沙滩,流水,绿树,青山,不由想起《外婆的澎湖湾》。
幸福的童年,童真,童趣,童心。
2018年9月10日做。
注:文原创。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