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小时候,家里养山羊的历史不短。山羊温顺可爱,头上长着一对小角,可爱的面孔上嵌着一对圆圆的眼睛,仔细看,感觉和人的眼神非常相像,和善而友爱。嘴巴下面长着一撮儿白胡子,好像装饰品。
第一次养山羊是为了养妹妹。没有奶粉,没有米粉,没有钱买,有钱也买不到的那个吃饭穿衣都需要票的年代,如果母乳不够,最好的办法就是养一只奶山羊。奶牛买不起也养不了,而山羊价格比较低,吃的也不太多。大舅舅买了只奶山羊送过来,从此妹妹不再挨饿,我也跟着享口福了。喂山羊的草基本上是妈妈下地干活时顺带捎回来的,不需要专门抽出人手打草或者放养。我偶尔会牵着它到土坡上,让它吃些树叶或青草,也算常相伴了。因为两年之后要到市里爸爸工作的地方住一段,迫不得已卖掉了。妈妈说卖掉那天,那只老山羊留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年龄小,我基本没有印象了,只是记得我和它在土坡上的情景。
几年之后妈妈胃寒,又开始养山羊喝羊奶。因为是奶羊,不久家里添了新成员---两只小羊羔。小家伙们都很顽皮,随着它们慢慢长大,没事老爱抵架,但和家里人却异常亲近,我们也当做宠物般惯着。弟弟出门和小朋友玩,也会吆喝一声,两只小羊就应声跟着走,仿佛两个随从。为了在朋友面前显摆一下,弟弟也如李白写的那样“君行既识伯禽子,应驾小车骑白羊”,骑在其中一只山羊上来回走动。
夏天来临,大家都喜欢端着午饭到大路上,坐在树荫下,吹着南风,和一众邻居拉家常话里短,等着卖西瓜的车子。两只已不能称为小羊羔的山羊如影相随,在家人之间穿行,一会儿卧在妈妈跟前,用头碰碰妈妈的膝盖,一会儿跑到弟弟跟前,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脊背,一会儿又跑到妹妹跟前,蹭蹭她的腿。反正它们是自由的,从来没有被栓起来。平日里,他们和弟弟处在一起的时间多些,宛如他的玩伴。
暑假过后,亲戚家也要养山羊,就送了一只过去,于是从小养大的两只山羊就变成了一只。不知道是因为孤单了,还是因为也想看看更远的地方,一天,弟弟上学去,那只山羊竟然一路跟着去了学校。弟弟进了教室,山羊转头走掉了。放学回家,弟弟第一件事就是看山羊在哪里。看到山羊在家里卧着,长出了一口气,才告诉家里人是怎么回事。俗话说“老马识途”,诗人说“牛羊自归村巷”,虽然只上了一次学堂,山羊也识得归途。
山羊越长越大,家里没有多养羊的想法,妈妈决定把它带到集市上卖掉。从来没有被约束过的山羊被套上了缰绳,一向和家人之间如影随行的它怎么都不往前走。妈妈费劲气力和心思,终于在比平时多耗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到集市上的牲畜区。体型健硕的它很快被一个买主看中,买主准备当奶羊来养而不是供人享口食之福,妈妈爽快地同意卖给他,价格方面没有过多交涉。
两个星期之后,一只山羊跑到在地里干活的妈妈身边。不知道它的新主人家住哪里,我们全家都惊诧于它是怎么找到田里,找到曾经的主人。
作为一只动物,它并不知道“所有的相遇总是猝不及防,所有的离别都是蓄谋已久。”不再被卖掉的它被送到了亲戚家,和它的姐妹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