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科研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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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名成普林
1998年2月,我到普林斯顿大学任职。当时学校为我提供了200平方米的实验室和近50万美元的科研启动经费。
当时,细胞凋亡的研究进展迅速。所以,我就打算研究细胞凋亡的分子机理。这一系列工作都在高水平杂志上发表,为我们实验室树立了很好的名声。我个人也得到了普利斯顿大学的认可,2001年被晋升为终身副教授。2003年,又晋升为终身正教授,成为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历史上最年轻的终身正教授,后来又成为最年轻的讲席教授。
同年,我还被国际蛋白质学会授予“鄂文西格青年科学家奖(The Irving SignalYoung Investigator Award)”,成了第一位获得该奖项的华裔学者。
随着我们研究成果的不断发表,越来越多的美国名校开始注意我们实验室、注意我个人。像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都开始与我联系,希望我去他们学校任职。
2004年,哈佛大学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希望我能去他们学校任职。为了留住我,普林斯顿大学开出了慷慨的续聘条件,大幅度提高了我的工资,资助我购买房屋,提供占据一个楼层500平方米的实验室。
直至今天,我还是对普林斯顿大学怀有深厚的感情。我始终认为普林斯顿大学是美国最适合做研究的地方。
普林斯顿大学很幽静,有一个美丽如画的校园,校内每一栋楼都很漂亮,校内有个卡内基湖,夏天可以划船,冬天可供滑冰,一条专门用于慢跑和骑自行车的小路绕湖一周,绵延几十公里——除了自然环境外,那里的科研环境也十分优越。所以,我觉得普林斯顿就是一个完美的学术殿堂。
后来,我放弃这一切,回到了清华,并不是因为清华的科研条件比普林斯顿大学好,而是因为我认为我回清华后产生的影响比在普林斯顿大,成就感比在普林斯顿强,对我而言,这一点很重要。
06
追梦回国
我回归的打算其实早已有之,在我读博士、做博士后时都有学成回国的念头。我还记得我做博士后时跟妻子讨论学成回国的想法。那时她担心我回国后不受重用,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我的当时就说没关系,至少我可以回到中学当英文或数学老师。
当时她和一些朋友就对我说那多浪费啊!我自己却没觉得是一种浪费,我始终认为一个人活着不在于位置有多高,甚至不在于作出多少物质贡献,贵在有一些精神思想,能够影响他人、改变社会。孔子一生不就是传播思想嘛,他对中国、对世界的影响太大了。培养教育学生就是影响社会的一种很好的方式,我很向往。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很爱说,尤其是爱跟学生说。我到一个地方做讲座,不是很在乎老师或者是其他人的多少,但是如果研究生很多的话,我会很高兴。前几天,我去过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做学术讲座。我很高兴,因为都是研究生。
我觉得研究生也好,本科生也好,大家的观念可能还没有完全定型。很多东西可能看不太清楚,就像我本人一样,我博士毕业都没看清楚。因此,我觉得跟大家多多交流一下,推心置腹谈一谈,大家可能对有些东西会再多想一点。但我绝不是希望你们步我后尘,走我走过的路,这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每个人的条件和情况完全不一样。
通过今天下午的聊天,我觉得你们最大的收获可能是,你们会觉得,很多事情也不过如此,你们也可以做到,然后找出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
这一点,我希望大家能意识到的。
说到这儿,刚才饶毅讲到了我以前的一个博士后柴继杰。我举个例子,其实我在多个场合也说过,我对柴继杰非常满意,柴继杰的训练非常好,将来必定也能做得更好。
举个什么例子呢?就是我前年在清华讲课,柴继杰有几个学生来听我讲课。讲完课以后我就跟几个学生聊天。其中有一个学生聊天的时候就评价我讲课的风格和我说话的方式等等。
我说我带学生的话包括带博士后,我就希望把我的这种风格传授给我的学生、传授给我的博士后。我说,我觉得柴继杰就已经把我的一些风格基本学到了。
这个学生马上加了一句:“施老师。我们柴老师说了,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听这话,我心里很高兴,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觉得如果柴继杰不说这番话,我反而觉得他窝囊。我觉得他有这样的心气儿,我为他自豪!
所以,我觉得,你们当中一部分人因为听了我今天下午的漫谈,人生的方向发生了一些改变,将来取得的成就比我大,我就很满足、很高兴。
上面又扯远了些,我们回来继续谈我回国的问题。
其实,早在2006年5月,清华大学党委书记陈希开始跟我接触,希望我回国,当时我没敢直接答应,说跟妻子商量之后再给他答复。当晚,我给妻子打电话时,她就说支持我,这是我没想到的。所以第二天,我就对陈希说我答应全职回到清华,但是需要一个过渡期。
随后,我才发现,在回国问题上,我和妻子有点误会。妻子支持我回国工作,但是没想到我还要把家也搬回来。为此,我们讨论了一年,最终妻子还是决定全力支持我回国。
就这样,我回来了。
虽然清华的科研条件和科研环境比普林斯顿大学差一些,但是我不觉得我的研究会比以前差,因为科研始终还是人做出来的。
我回来后,妻子和孩子也一起回来。我觉得他们在自然环境和物质条件上会有一些损失,而妻子则更是为了我完全付出。但我觉得回国对孩子的教育有好处,虽然美国的教育条件比中国好些。在美国长大的中国孩子存在一个身份认同问题,我希望我的两个孩子在中国接受早期教育,有民族认同感。
我回国前,也有一些朋友对我说:“一公,你现在豪情万丈,回去后不到两年就会被国内的大染缸染得看不见颜色了。”但是,我觉得我不会改变,我个人意志很坚定,几十年来形成的为人、处事的方式,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两年不会改,20年后也不会改。
如果真的改了,我会觉得很悲哀!
我会叩问自己:到底回来干什么?
最近外面有人说施一公已经学会敬酒了。其实这话不对,我出国前就会敬酒,这有什么关系吗?我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不做违背原则的事。我不会与目前的体制格格不入,能接受的东西我会接受,不能接受的东西我是不会做的。
我觉得我在美国有些一流大学请我做系主任或是院长,似乎有很光明的前途。但我觉得美国是一个发展得很稳定的国家,有没有我关系不大。我在科学上或是其他职位上做得好一些,对美国的贡献也就是从100提升到100.1。
但是,回国后就不一样了,中国在快速发展中,我们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东西,从科研体制、基金评审到大学的教育、科研,与美国相比都有不小的差距,我回来后能够有更大的作为,也会相应地有更强的成就感。
还有就是,回到清华,我能够影响一大批年轻人,10年、20年后他们会对我们国家、社会产生重大影响。到那时,我从清华退休后就会很满足。
07
尾声
我认为我自己是一个有些理想主义的人,我不像多数清华人那样深沉,我始终充满激情,做什么事都干劲十足。我也希望大家能做一个有理想的人,至少在我们北大学生的内心深处应该保留一块理想的圣地。
年轻人面对一些困惑时,往往会发一些牢骚。我当年就曾发过不少牢骚。现在回头想想以前的事,觉得当时年少对很多问题看不清楚,说白了就是年轻时好多看法是不正确的,至少也是有失偏颇的。
所以,大家都是年轻人,在面对很多问题时不要轻易下结论,至少不要因为现实的不调和而丧失信心。中国的未来属于在座各位,希望各位踏踏实实做事,将来挑起国家的重担,成为祖国的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