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爱用心灵手巧来形容父亲。
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木匠,在我老家一带很有名气,收了十几个徒弟,每天在我家里教学木工。他能用手刨子一下一下把一块凹凸不平的木板刨得光滑无比,刨下来的薄薄的皮儿长长的,像白纸一样打着卷,我们称之为“刨花儿”。看到我在一旁等着,他就挑一根最长的递给我:“妮儿,给你个花。”我接过来放在手腕上,一圈一圈的缠绕,缠遍整个胳膊,父亲就会停下来,满脸笑意的说:“爸给的花好看吧?”我点点头跑出去,向奶奶炫耀,一根刨花,缠缠绕绕,幸福了我整个童年。
上学后,父亲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环境,就外出做工,一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从不舍得买什么东西,他说他要攒很多的钱供我们姐弟三个上学。但每次回来,我们都会有惊喜,他会把在外面学到的手艺做给我们,今天是麻花,明天是油条。每天早上起来,就会闻到香喷喷的味道,父亲仍然满脸笑意地说:“爸爸没钱买花给妮儿带,就给你们做麻花吃。”我们边吃边跳,还嚷着:“带上就是麻花辫了!”父亲被我们的童真感染,也笑得像个小孩。
在爸爸的支持下,我上了师范,他说我有耐心,能做一个出色的老师,原本并不用功的我,开始在他只言片语的期望中慢慢改变。学习的过程中,我的哪怕是极不靠谱的想法都会得到他无条件的支持。那句“只要你能学,怎么着都行。”一直支撑着我,让一向胆怯的我开始自信。毕业分配工作,第一天去上班,他陪着我骑车去,一路上跟我聊天,让我不紧张不胆怯,给我预测各种可能。结束回家,他脸上笑开了花,给妈炫耀闺女的学校多么漂亮,其实,那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乡村小学。现在想来,他不像别的父亲那样苛刻,我的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成绩,便会换来父亲花一样的笑脸。
我们都上班了,父亲忙活着盖老家的房子,给弟弟买房子,一直在外面奔波。他说他一辈子没有重男轻女,却在房子问题上偏心了,给弟弟买完房后,他就一直觉得欠我的,想要多赚点钱给我买所房子。直到他半夜做工回家被车撞伤,才不了了之。
现在的父亲在经历几次手术后,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每天还是一个人忙忙碌碌,做东做西。每次看到我,总想着要把他觉得有用的东西给我。我说:“爸,你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了,我很幸福!”父亲粗糙的大手摸摸我的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我望着父亲,笑靥如花,也许现在的父亲不懂,这是他送我最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