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的怀念出于敬仰,有的怀念出于思念,有的怀念纯属跟风,有的怀念因为亲切。
对于王小波的怀念,从没因为他离开我们久了就消逝,相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是小波走的第20年了,小波若是活到现在,也65岁了。对于我们这些90后来说,这是比父辈还要年长一些的年纪了。
我们这一代对于王小波是后知后觉的,上一代很多人是先知小波的文好,而后造就了他的出名。而我们这一代,是先知其的出名,而后再知其的文好。但无论先知先觉还是后知后觉,有一点是相通的,那便是欣赏他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这再次证明了思想的存在是超越生命的。
有时觉得英年早逝也挺好的,张国荣永远停留在了风华绝代,李小龙永远停留在了武林高手,乔布斯永远停留在改变世界。时间在他们的身上戛然而止,岁月的杀猪刀没有在他们的脸上刻上皱纹。他们留给世界的,永远是自己最美的样子。
而小波,实在不能说帅气,印象中他的照片总是眯着小眼,头发像野草自由生长,咧着一张大嘴笑着。可是当你读过他的文字,你总会觉得这样的他让人亲切。小波曾对李银河说:“一想起你,我这张丑脸就泛起微笑。”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自恋地说:一想起小波,我们这些帅脸就泛起微笑。
小波还在的话,怕怎么也是出名了,以他的影响力,也许能改一改现在中国过分看重颜值的风气。
哪怕他是无所谓的。
(二)
高晓松说:“他是“神一样的存在”“中国白话文第一人且甩开第二名很远”。
刘瑜说:他代表的精神,中国很缺乏。他那种举重若轻的叙事方式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冯唐说:他是“一个奇迹”“一个好得不得了的开始”“小波的好处显而易见”。
那么对于我们90后这一代乃至更年轻的孩子,小波是种怎么样的存在呢?
小波被神话了吗?似乎是的。可是不论什么时代,缺少什么,便会纪念什么,歌颂什么。王小波也是如此。他的“特立独行”,他独到的有趣和思考,仍然被这个时代需要,甚至比以前更需要。
在我看来,小波首先是个“生猛”有有趣的作家!
不要笑,这是很多90后初读小波作品的第一印象。看王小波的书不必正襟危坐,不必字字精读。他的文字可以让人在任何时候阅读,以最自由最放松的姿势。有人情不自禁地发出笑声,有人怅然若失地笑不出来。不是哲学家的王小波可以打开人们心底的许多迷惑,迷宫般的文字诉说着可能或者不可能、确定或者不确定。
同时他的文字又是那么的不羁。如果说小说创作本身就是一次狂欢的话,那么,放浪形骸的小波似乎将更多对自由的热爱和创作的狂欢放到了阅读的放大镜下。对性行为的夸张描写和细节的极端想像,初读会让人觉得脸颊泛红,有些“少儿不宜”。可是再读便能发现那些夸张和荒诞下蕴藏着怎样深刻而自由的思索。
有趣,这是小波一辈子追求的目标。他曾说:“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天天被他的《红拂夜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比起他那些明显的有趣,我更喜欢他一些藏在冷峻文笔后面的有趣。就像三联纪念他的文章所说的:“他藏在黑暗中的微笑,显得很幽默。”
我想这种生猛和有趣,都是人生的另一种“透彻”吧。
(三)
小波也是个浪漫的人,俗一点讲,他是一个实打实的情话高手。
当我们读到“你好哇,李银河”,而不是“亲爱的XXX”时,我们发现信还可以这么写,原来对于爱的人还可以这么诉衷肠,原来语言可以这么甜蜜,这么亲切,这么自然。
而像这样生动有爱的句子,在他的书信集《爱你就像爱生命》中俯拾皆是。我想,这也是很多女读者喜爱他的原因。随手摘录几句: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我和你就像两个小孩子,围着一个神秘的果酱罐,一点一点地尝它,看看里面有多少甜。
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
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对付这个世界足够了吧!
要无忧无虑地去抒情,去歌舞狂欢,去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我一个人是不敢的,我怕人家说我疯。有了你我就敢。只要有你一个,就不孤独!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这样生花的妙笔,别说文艺青年,就算不爱罗曼蒂克的人也会为之心动。
(四)
但我想更多的人心目中的小波,还是那个自由的文学骑士,那个有着独立思想和人格的公共知识分子。
王小波去世时,“公知”还不曾遭遇现在这样的污名。他的公共知识分子的身份是非常纯粹的,当我们谈起王小波的杂文,他的针砭时弊,他的独立思考,他对常识的普及,他的超越时代的预见性,给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思想的启蒙,而不是喧哗的骚动。
很多人喜欢小波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不用我提醒,读者自然明白这不是在写猪,而是在写那些崇尚自由的人。王小波在文中说;“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缘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随着新媒体的迅猛发展,这也许不是一个大多数沉默的年代,可是这仍然是一个独立思想稀薄,物欲却愈发严重的变革时代。许多人口口声声喊着彰显个性,表达自己的观念,却在一遍遍的迎合大众中把自己削成了谁都不认识的样子。
小波生前强调个人意志,然而大家在他死后,人们却祭起特立独行的旗子,成群结队纪念偶像。我们呼唤思辩精神,呼唤理性深层的观察和思考。我们提倡了那么多年辩证地看待问题,却发现一旦出了问题,还是大部分人看热闹,而少数的人在想办法。社会的进步,从来都不是“一个脑袋想问题,其余脑袋跟着走”,而恰恰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离民主和自由更近。
(五)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写道:“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很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今天,20多岁的我怀念小波,更是在勉励自己。
谢谢你,王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