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名篇《长恨歌》里,白居易叙述了唐玄宗李隆基和贵妃杨玉环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感动了当时和后世的无数人。电影《妖猫传》中,白居易在对沙门空海讲述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爱情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白居易热烈地说:
所有了不起的帝王
都想开疆辟土威震四方
玄宗也不例外
但是在我眼里这都不是真正的李隆基
只有敢于拿一朝盛世去换一个能和他比翼齐飞的女人
那才是李隆基
他爱杨玉环
他知道大唐有了杨玉环才有了魂
白居易的《长恨歌》,通篇气势恢宏,既壮丽,又缠绵,名句遍地。原文引用如下:
唐/白居易/《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娥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日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的《长恨歌》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安史之乱前,杨玉环如何获宠:“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她与玄宗奢华恩爱的生活:“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安史之乱爆发后玄宗带她出逃:“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马嵬驿兵变逼死杨贵妃:“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第二部分。失去了杨玉环的玄宗的悲痛。在逃亡地四川:“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战乱结束后在马嵬坡:“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回到长安城后:“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最后玄宗感叹:“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第三部分。白居易幻想了玄宗找道士帮忙在蓬莱仙山寻到了已经成为太真仙子的杨贵妃,她把信物托使者带给玄宗,留下了著名的爱情誓言:“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欣赏完了《长恨歌》,再来细细品味电影《妖猫传》,看陈凯歌导演又给我们讲述了一个什么样的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爱情故事。
电影《妖猫传》和《长恨歌》最大的不同,就是贵妃之死。《长恨歌》中只有短短的几句:“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妖猫传》却详细展示了贵妃的死因和死状。
安禄山谋反,玄宗带了杨贵妃和十万人逃出长安,逃到马嵬驿时,陈玄礼带领金吾卫哗变,他要求玄宗交出杨贵妃的性命。
实际上,交出贵妃的性命,只是陈玄礼的借口。如果玄宗服软,交出贵妃性命,代表皇权尽失,皇帝连自己的贵妃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皇帝的权威可言?陈玄礼接下来要的,就会是玄宗的性命;如果玄宗拒绝杀死杨贵妃,陈玄礼就会以此为借口,起兵谋反,杀死玄宗。
怎么办?万分紧急的时刻,皇帝与黄鹤密谋,寻找第三条路,确保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皇帝的权威。在第三条路中,贵妃的生死存亡完全不在玄宗的考虑之内。最后黄鹤给他献上的计策:设计高力士私自杀死贵妃的假象,满足陈玄礼名义上要贵妃性命的请求(让陈玄礼没有起兵的理由),再当众棒打高力士(你敢私自杀贵妃,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保住皇帝的权威。
其实在这个计划里,贵妃之死,玄宗让她自缢就好了,痛苦最少,死得也痛快。但玄宗不,他除了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皇帝的权威之外,他还希望在计划的参与者眼中做一个深情的人。
玄宗和黄鹤密谋,宣布要对杨贵妃采用尸解大法保她性命,并当众让黄鹤拿自己儿子丹龙实验了尸解大法:用银针封闭气穴,人暂时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拔掉银针,人会苏醒。接下来,他们对贵妃和众人说出的计划是:先对贵妃采用尸解大法暂时封闭气息,让高力士在贵妃脖子上制造“勒痕”供叛军验尸,再把她封在石棺里埋葬,等局势稳定了,就拔掉银针复活。
玄宗和黄鹤隐瞒了,如果用尸解大法扎了银针,即使不拔除银针,在一两天后,人也会醒来。玄宗还担心贵妃醒来后能够活命,所以在贵妃扎银针前让她喝下会延缓发毒的尸解酒(酒有盅毒,万虫啮身,死得极惨),我猜测玄宗不让贵妃喝其他毒药的原因,可能是怕贵妃提早毒发身亡,玄宗在众人面前的痴情表演穿帮吧。
其实玄宗这时还有机会让贵妃死个痛快的,即让高力士真正勒死闭气中的贵妃。然而,玄宗为了树立自己对贵妃的痴情形象,并没有这么做。所以,高力士战战兢兢,掌握好力度,没有勒死贵妃。
杨贵妃扎针闭气后,被封闭在石棺里,活埋了。一两天之后,杨贵妃苏醒了,她发现自己被封闭在石棺里,还中了万虫啮身的盅毒,在极端的痛苦和恐惧中,用双手抓石棺的顶部,直到双手鲜血淋漓......可以想象,杨贵妃生命的最后时刻,有多么痛苦......
杨玉环人生中的一切荣耀和富贵,都是来自于玄宗对她的宠爱。
且看玄宗对她的极致宠爱:“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贵妃的家人鸡犬升天:“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实际上,杨贵妃再受宠,她也只是玄宗的宠物。盛世的时候,玄宗安排她坐在巨大的秋千上,向世人炫耀;马嵬驿兵变时,玄宗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的生命,而且并不在意她是否死得安详。
老子的《道德经》中说:“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意思是:受宠者是卑下的,得到宠爱又怕失去会感觉惊恐,失去宠爱则更令人惊慌不安;受辱时惊恐,失去时又害怕辱再来也会惊恐,这就叫做得宠和受辱都感到惊恐。
如果一个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仰仗于他人的宠爱才获得的,那么一旦失宠,便会失去一切。所以俗话说得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最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