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寒毒深种

    水云寨依傍着山崖而建，结构复杂精妙又极其隐秘。

    周允桀被蒙着眼睛，七拐八弯地押入一处牢房，但这世间哪有困得住他的地方，即便是蒙了眼，他依旧能靠着其他的感官把走来的一路摸个清楚。

    趁着天未亮，他溜出了牢房，打算把整个水云寨的地形打探完全，可这刚落到一处至高屋脊，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朝着关押他的地方而去，左顾右盼的，手里还抱着一大床棉被，险些被绊倒摔跤。

    周允桀好奇地看着她一路进了牢房，好奇到把排查地形这种重要的事完全抛到脑后，从窗口又重新回到了牢房里，刚巧看守领着月牙儿来到门口，看见周允桀修长地背影一动不动凝固在凄冷的月光下。

    “开门，我要进去。”月牙儿的语气稚气且霸气。

    “小姐，此人极度危险，暮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看守作揖于月牙儿。

    “天寒地冻的，我就给他送床被子，没事的。”忽然的，她放下架子，声音甜入人的喉间。

    “里面有被子的，我们水云寨向来不会虐待俘虏的，小姐放心。”

    “可是他和别人不一样。”她的声音听着有点着急了起来。

    “我和别人有何不同？”周允桀踱到门口，看着月牙儿煞有其事的样子，迫不及待问道。

    看守一个健步护到了月牙儿面前，如同刚才的暮夫人一样，仇视着他，像是各种坚固的铁门隔绝，他也能随时吃了那个丫头，看来她在水云寨的地位非同一般。

    “我有话要问他，你先守在外面，龙心哥哥也在，你放心吧。”月牙儿不容辩解地直直绕开了守卫。

    听见夜龙心也在，守卫安心不少，把钥匙交给了月牙儿，自己往大门口去候着。

    “为什么要支开你们的人？你不怕我？”周允桀往后退了几步，让月牙儿开门进来，他刚才分明没有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和她一起来。

    “你身体里有很重的寒毒。”

    她软软地一句话却让周允桀警觉了起来，这个丫头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身体里的秘密现如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是不可能和这几个人有交集，莫非是她自己看出来的，但和他短短接触那一会儿，能看出这个秘密的人应该更少。

    “我想这应该是你的秘密，因为你藏得很好，是不愿不让别人知道，我支开他是怕他知道你的秘密，对你就不好了。”月牙儿毫无保留地说着心里所想，长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柔软忽闪。

    “那你自己呢？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他逼近她，右手紧握负于身后，如果她真的以此威胁的话就定不能饶过她。

    月牙儿一时语塞，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她靠在周允桀胸膛，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寒气时，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手里有瓶药，虽然解不了寒毒，但可以缓解它发作的症状，既然他已来到水云寨，自己理所当然要把药给他。

    她没有想过害人，也觉得没人会想害她。

    “我只是要给你这个？”她把棉被递到周允桀手里，见他不接，便放到了床上，从怀里摸出一个细颈圆腹的小瓷瓶，送到他面前，“这个药在你寒毒发作的时候有缓解的作用，不至于那么痛。”

    那么痛，的确是难耐的痛，就是现在想来都让周允桀全身战栗，虽然并没有发作过几次，但每一次都生不如死。

    她竟然在乎一个不相关的，甚至敌对之人的疼痛。

    “我怎么信你这不是毒药？”他还是不放松警惕，因为她的眼睛太美，眼神太温柔，随时可以让人的心里防线崩塌。

    月牙儿巴巴地看着面前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为什么自己简单的心思会被这样揣测，“你可以不信我，不吃药的。”她垂下眼脸，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低声说，“棉被没有毒，你放心用吧。山里晚上寒气重，你睡觉盖暖一点，寒气进了你身体，会诱发寒毒的。”

    说完她的眼圈已红，眼眸里一层薄薄的水雾凝结，转身要走，却听见周允桀说，“那你可知我的寒毒藏在哪里？”这只有救他性命的那一人知道。

    月牙儿回转到他面前，近到不足一臂的距离，仰视着他，透过他冷若冰霜的脸，她看到他不为人知的悲凉，“就在这里。”她伸手在他心口处停了下来，隔空几寸便有隐隐的寒气透露出来。

    周允桀心头一窒，一丝疼痛牵扯而过。

    他忍不住向她靠近了一步，不待她有躲开的机会已把自己最最寒冷的心贴在了她小巧的手掌中。温润的暖，瞬息抚平他的痛，就如同抱她满怀时，她身上独有的清甜香味能轻而易举地安抚他的戾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变得温和了许多，自然而然地卸下防备，在她面前任何防备都是枉然，任何揣测又显得狭隘而肮脏，她以一颗冰清玉洁的心示人。

    “我可以不说嘛？”月牙儿冷得手心微颤，却忘记收回那只放在他心口的手。

    “这是你的秘密？”他浅浅地弯起眼睛，笑意如有若无，魅惑人心的美。

    “嗯。”她来不及回避他的魅惑，不可自拔地深陷其中，“秘密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总会害死很多人。”

    “那现在你是开始担忧我的安危咯。”他把声音得很低，透着男子特有的醇厚，眉眼间笑意更浓，连凉薄的唇也勾出了优雅的弧度。

    月牙儿像一只受了狐狸蛊惑的兔子，徒然地瞪着一双迷离的眼睛，任由周允桀在他眼里肆意下蛊，不自知地脸绯红，心狂跳。

    “真是个傻丫头。”周允桀收回了他的魅惑，放肆地笑了起来，脸上又凝结了一贯的傲然冷冽，“你是怎么做山贼土匪的？”

    面对这样的嘲笑，月牙儿回过了神，奋力咬了咬嘴唇，“我不是土匪山贼，我也永远不会是。”她气得美目圆睁，狠狠地瞪了周允桀一眼就往门口而去。

    他想都没想地一手把她捞了回来，箍在臂弯里，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被个小丫头扰乱了心境，没来由地就是不愿见她离开。

    “你干什么？！放手。”她一通撒气地拳打脚踢，“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

    “喊你的龙心哥哥？好啊，我很想和他再交一次手，让你看看什么叫两败俱伤。”他任她踢打也不放手，小女子的花拳绣腿虽不至于伤他，可有谁曾在他昭王身上这样放肆过。

    “龙心哥哥天下无敌的，你才不是他的对手！”月牙儿一会就没了力气，只攥着拳头抵着他的肩。

    “那就让他杀了我，我一个深中寒毒的人怎么都是一个死字。”他满满地恨忽然晕上眉头，脸上更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