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衣冠之名
初五一早伊科接上徐春红,车子先上高速开了两个多小时,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弯弯曲曲的山路,最后在一道有保安看守的大门前停下来。大门里面便是高尔夫球场,高高的围墙将视野所及范围的脏乱差全部挡在了外面。球场里面幽静像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一条人工开渠的小溪流蜿蜒至山脚,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青草地随着连绵起伏的小山坡一眼望不到边。明媚的阳光照到身上,徐春红忍不住舒张双臂,深吸几口清新的空气。回到锦官城,回到那个有着温暖地热和舒适沙发、大床的屋子,徐春红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换乘会所的球车到门口,马上便有球童迎上来,领着两人去换衣服。徐春红不会打高尔夫,跟在伊科后面走。球场上已经有一些人早到了,一个个腆着肚子,嘴里叼着根香烟,一边挥着球杆,一边把烟灰潇洒地弹在碧绿的草坪上,口中还顺带溜出一串串有颜色的笑话。
阳光下开阔的绿草地上,昂贵的装备闪着光,形影不离一球童半躬着身体,若有若无的烟灰,还有那一阵阵别有用义的笑声,形成了一幅非常特别的风景。徐春红想起了伊科跟她说的那句“高尔夫是项贵族运动,始于苏格兰,传入中国也就十多年的时间”。伊科说是户外,绿色,健康,徐春红却忍不禁想微微皱了皱眉。当然她是不敢表现出来,来的车上伊科就交待过,今天的这些人很重要。
伊科上前挥手朝球场上的人打招呼,身后的徐春红也马上转成了职业的微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伊科向他介绍了这些人的身份,国土局的储局长,房管局的李局长,建设局的张局长,规划处的陈主任,还有税务的,公安和消防的,人多得徐春红姓都没有记全。当然核心人物是许志高,他们都围在许志高的边上。整个团队括襄了锦官城东湖区的主要部门,完整得让她几乎瞠目结舌。
晚餐的时候,徐春红见识到了许志高的威严。包厢里面大家围着圆桌坐成一圈称兄道弟,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许志高。一瓶瓶的酒开启,每个人的第一件事都是先帮许志高的杯子加满。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上桌,最后连上菜的小姐都知道先把菜转到许志高面前再介绍菜名。徐春红还发现如果许志高不动第一筷,那是不会有人会先去碰那道菜的。一群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但话都是以向着许志高。所有人的第一杯酒,都是敬许志高,他喝一口,别人都喝完了。许志高开口说要大家以后关照关照徐春红,在座的每个人都对着他点。酒喝到一半,徐春红满脸笑容地依着伊科眼里递出来的意思跟每个人敬了酒,然后交换了名片。收来的名片里,她看了看,职位最低也是个副局长了,似乎以前她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长。
晚餐后伊科安排去看演出,这是一个略显偏僻和灰旧的会所,推开那扇略带点斑驳的大门,映如眼帘的却是金碧辉煌的门厅,闪耀得人晃眼。温暖如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正绕着一根钢管卖力地表演着,引得台下一阵阵尖叫。
服务生将他们引进了最里处的包厢,在这里徐春红第一次见识到原来人也可以像商品一样售卖。包厢的门推开,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领进整整二十多个衣着清凉的小姐,站成一排像超市里待售后服务货品一般随便挑选,任摸任捏。许志高先挑了一个,其他人很快纷涌而上,国土局和公安局的局长甚至一人选了两个陪着喝酒。选中的小姐满脸堆笑地坐到男人的怀里,没选中的则脸上满是失落地转身离开。
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先进来的是根钢管,然后徐春红看清了是那个刚刚在台上表演的脸孔。稚嫩的脸庞显示她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女孩进来后熟练地将钢管固定的包厢的小舞台。伴着音乐的转换,女孩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用大腿将自己整个人都倒挂在了钢管上,裙下的风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灯光下。细得只有一只蝴蝶那么小的一片,与其说是遮蔽,不如说成修饰更适合一点。欲遮还羞的瞬间,包厢里面突然安静得徐春红听得到有人咽口水的声音。表演完后,女孩欲离开,伊科一叠钞票出去,女孩坐到了许志高的身边,然后又换转到国土局储局长的腿上。喝酒声,碰撞声,嬉闹声,男人的调侃声和女人的莺莺软语汇在一起,包厢里面变成了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徐春红在饭桌上喝的酒有点多了,躲在角落里昏昏欲睡。有人在玩甩子,输了的叫小姐脱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徐春红甚至在自己脚下看到条丁字裤。昏暗的灯光下,她只看到自己的眼前不断有一叠一叠的钞票从伊科手里扔出去。包厢里晃眼的白色胸脯夹着粉红色的人民币,小姐身上衣服越脱越少,尖叫声却越来越高……
一直闹到凌晨三点多才慢慢散去,伊科结了账后带徐春红回到酒店已经四点多了。洗完澡听到隔壁传来激烈的酣战声,男人女人的喘息声,呻吟声此起彼伏,伊科理所当然地脱掉了徐春红的衣服。
每天刷牙时都有种恶心的感觉。今天也不例外,牙没开始刷牙中,徐春红先俯身吐出很多苦水。对着伊科经疑惑的目光,她胆胆颤颤地开口:“我可能有了。”
“你确定?自己测过吗?”伊科惊得退后了一步。
“没有,可是我那个快两个月没来了。”徐春红无措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伊科心里叹了口气,转身自己出了洗手间。
“我……”徐春红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因为一夜没睡好,脸色灰白得没有血色。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她很希望这个时候伊科能抱抱她,跟她说没事的,不用怕,他会负责之类的,可等来的却只是他的转身而去。
回到锦官城的路上,因为突然的孩子,没有了去时那股欢乐。伊科把徐春红送回白马公寓,只交待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伊科没有说怎么办,徐春红也不敢问,她也不知道伊科那句“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躺到床上把手轻轻放到腹部,幻想着里面将会有个孩子,是她和伊科的孩子。
恍惚中徐春红看见有个穿着红肚兜,像年画娃娃一样的孩子,蹒跚着脚步奶声奶气地朝着自己叫妈妈。徐春红蹲下身张开手去抱,可孩子像是看不见她一样越过她伸出手朝后面扑去,嘴里也突然改口成“爸爸,爸爸”。徐春红转过头,伊科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在后面拼命地喊着伊科和孩子,根本没有人理她,想追上去,却怎么也抬不起脚……然后徐春红从床上惊起才意识到自己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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