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那一天,我用刀划开了手腕,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溅到我周围人的眼球中,他们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感受着热流从我的身体快速地流失看着周围同学惊诧苍白的脸,我很恶意地笑了,然后便失去了直觉。
我以为,我会死的。
可事实是,我还活着。
我的父母在我醒来后来看我,我的母亲甩了我一巴掌,痛斥着我的“罪行”,我的父亲红着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而我木然地躺在床上,任由他们哭闹。
我在想,为什么还没有死呢?为什么呢,啊?为什么还是没有死?我失控绝望的内心啊,它在对我吼叫,它在质问我,质问我为什么没有下手狠一点呢。
那一天,我留有余地,没有下狠手。
父母看着我冷漠的脸,他们停止了哭泣,停止了怒骂,沉默无声地离开。而后的几天里,我再也没有看见他们。
每天都有护士小姐推着我去花园转转,她们会和我说笑嬉闹,而我毫无反应,久而久之,她们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每天按时地推我出去散步,而我成了残疾人,心灵上的残疾,我再也好不了了。
又过了几天,我见到了我的父母,他们带着姐姐和姐夫还有我的侄子来看我,侄子已经一岁了,他在叫我小姨,在向我伸手要抱抱。
可我没有伸手,因为我动不了了,我也不想再动了。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们似乎都是我的亲人。父母说,他们都来了,希望我好起来。
我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依旧空洞,直到那一天我的朋友来看我,我的眼神才有了一丝光亮。
朋友说,那天,他们都被吓傻了,还是闻讯而来的班主任迅速地将我送往医务室进行紧急止血, 然后打了120将我送到医院。
她还说,同学们有的因此留下了心理阴影,而有的,仍在说我的坏话。他们说,我居然会自杀,真是幼稚。
我突然很想笑,我也真的笑了。朋友看见我的笑,惊喜地站了起来,我看着她,没有言语,又恢复到木然的表情。
朋友见了,很失望,挫败地离开了。
而我还在想,想我的那群同学,想他们曾经,是如何对待我的……
十七岁,我得了抑郁症。当医生告诉我的时候,我觉得没什么,我告诉了我的朋友,而她,告诉了别人。
于是班上开始疯传我有抑郁症,曾经对我亲近的同学冷漠我,疏离我。而那些曾经的朋友,为了不让我影响到她们,与我绝交了。
那巨大的落差啊,快要将我脆弱的心压垮。
我感觉自己生活在晦暗的角落里每天瑟缩着身体,生怕别人会注意到自己。
我哭过,也自残过,可是,该怎样还是怎样,一切都没有变化。
半年了,他们还是不放过我。
那一天,他们说,抑郁症的人真不要脸,自己有病还要在学校,影响别人。
听到这话,我长期积累的情绪爆发出来,我当时就吼道,“我有抑郁症关你们什么事?”
他们也吼了回来,“你他妈的有抑郁症就在家待着,别出来影响别人”
我笑了,拿出藏在书包里的刀,抵在自己的动脉处,“那从今往后,我不再影响你们了,好不?”
然后,我就用刀划开了手腕。
再然后,我就成了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那天之后,再没有朋友来看过我。
我一天天地消瘦,最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而在今天,我迎来了我的第一个客人,他是我在抑郁症贴吧认识的,他在A省,我在H省。
他曾经说,如果哪天我自杀了,他会来陪我的,而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自杀。
他说,他好久没有接到我的信息了,所以特意赶过来见我,他通过我的电话联系到了我的父母,他们同意他来看我。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盯着他看,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他见我的样子,也不害怕,仍旧笑着说,“我本来想,我们第一次见面会是在你的大学,可我没想到,居然是在医院,也真是不巧呢”
是的,我们没有见过面。可我们约好了,十八岁那天,他要带着烧鸡黄酒来找我拜把子,可惜了,我没有等到那一天。
他对此也深表遗憾,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安啦,你可要好好的哦,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看看世界有多美好”
我的脑海中幻想着那画面,好像,很美好。
但我还是没有说话,他见我这样,笑着离开。
后来的几天,他每天都会过来看我,他待了几天回到了A省。
而不久之后,我迎来了我的第二个客人,我最爱的老婆,她也是我在贴吧认识的。
她坏笑地看着我,幸灾乐祸地说,“小坏坏,你怎么成这样了啊,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她笑着笑着,突然转过身去,我听见她哽咽地说,“小坏坏,不是说好了,如果没有人要你,我就接手,你怎么还要自杀呢?”
我没有回答,她转过身来,抱着我。我想碰碰她,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她是我的老婆,我的损友,那个会在我难过的时候幸灾乐祸的人。但我知道,她是在乎我的,她只是怕,对我太好了,我会习惯,会忘了她。
可怎么会呢,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不会忘记我们最初的认识。
可我现在只能看着她要离开而无能为力,我用尽全力,伸出手拉住她的袖子,我在用我的行动告诉她,不要走,我很开心见到她。
她也如我所料地转身,坏笑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微微一笑,对她的话表示回应,“老…婆”
她依旧坏笑着,只是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她猛地抱住我,将我的脑袋禁锢在她的肩膀上,“你什么都没看见……”
“我…什…么…都…看…见…了”
后来,我慢慢好了起来,我没有再上学,四处打工,我去了很多城市,见了很多吧友,他们都曾帮助了我很多,陪我度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
他们见到我很开心,问我是不是抑郁症好了,我摇摇头,不说话。
我并没有好,我只是带着抑郁也活得很好,这些年,见过了很多人,很多事,倒不觉得抑郁症是多重要的事了。
我可以享受偶尔的抑郁状态,那会让我铭记曾经的教训。
亲爱的朋友,你还好吗,我在静静地写下这个故事,只为告诉将来的我们,我们都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