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以赴”这个词在工作以后似乎离我越来越远,生活中似乎再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让我拼尽全力拉满弓,直中靶心。闲闲散散的生活,懒懒地读一本书,漫无目的的生活像极了刘亮程书中的那个村庄里闲逛的一条狗,一头驴,一棵草,一只虫,或者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
一个人的村庄里,时间过得很慢,几年或者几十年,很容易被一笔带过,出生或者死亡,被还原成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日子像纷纷扬扬的落叶,“一年一年地活着,叶落归根,一层又一层最后埋在自己一生的落叶里,死和活都是一番境界。”
在这个村庄中,人和生灵的心性是平等相通甚至是可以互为取代的,比如他说“人踩起的尘土落在牲口身上,牲口踩起的尘土落在人身上”,人和动物在村庄前前后后的走,在飞扬的尘土中,谁能分得清地上的脚印呢?“多少年来,你用半匹马的力气与女人生活和爱情,你的女人是只老鸟了还那样依人。”
曾经以为,人生一世若想活得轻松,需要摆出一副睥睨万物的高姿态,不争不恨,也不必执着地爱,直到怀着谦卑之心踏入这个村庄,看见他躺在无人的草野上被一朵花逗笑,在丰收的日子里,挂念着“我们喜庆的日子,如果一只老鼠在哭泣,一只鸟在伤心流泪,我们的欢乐将是多么孤独和尴尬。”一个人一个种族的欢欣,是多么微不足道啊,在万物的灵魂中,同样适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样的哲言,当一个人能够坦荡荡的地在草野荒睡一宿,在虫子的亲昵中度过一个安适的午后,与马深邃的眼神对视,试着解答一只孤鸟深夜的啼鸣……那么这个人的一生便是富足的。
在某次北上的列车上,途经西北地区,看到车窗外的高山流云,美好得像一帧电影画面,大块的山和大块的云互相投下影子,时明时暗的柔光里,有没有这个村庄的炊烟升起?“生存在大地深处的人们就是靠扎向天空的缕缕炊烟,与高远陌生的外界保持着某种神秘的联系。”炊烟,还在吗?“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角落落里,我们找不到的那些人,正面对着这样那样的一两件小事,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辈子,连抬头看一眼天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地久天长的想念一个人。”
这个村庄的日子平淡如水,这个村庄里的人重复着祖祖辈辈的劳动,一代又一代,哪怕锨刃变薄变短,镰刀挂满铁锈,也没有哪个人想要快点干完活,或者干脆换个职业干干。他说,“我们太弱小,所以才想干出些大事业来抵挡岁月,一年年地种庄稼,耕地,难道只因为饥饿吗?饥饿是什么。我们不扛一把锨势必要扛一把刀一杆枪或一支笔,我们手中总要拿一些东西——叫工具也好武器也好,身体总要摆出一种姿势——叫劳动,体育或打斗,每当这个时候,我便惊愕地发现,我们正和冥冥中的一种势力较着劲。”对手是谁呢?
是风吧,风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生命像一场风,我们不知道刮过一个人的这场风什么时候停,不知道现在人的生命中已经刮歪几棵树,吹倒几堵墙。”人在回家的路上一步步长成大人,出门时是个孩子,回到家已成老人。在中原,没有刮过那么大的风,我也没有机会“在风中叉开腿跳个蹦子,落下时就像骑在一条跑狗身上,顺风穿出去几米。”御风而行莫过于此吧!一直认为天地间的风,一旦无休止地刮起来是无处不在的,但这个日日听风的人说,“一场漫天大风中总有许多个无风的缝隙,大地上总有一些东西被一场一场的风漏吹,多少年后还保持着最初的样子”,所以大风吹了一年又一年,那些在缝隙中行走的人,就像身置同一空间中的石碾石桌一样,从未显老态。
在夏天吹干汗珠的风到了冬天便削皮入骨,在我们日渐疏松的骨缝里,是不是也终日盘旋着经久不息的风,一到潮湿的日子便牵扯出酸痛的回忆。风吹着灵魂走,于是我们奔跑起来,漫天遍野都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