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眉月从云中钻出,清光泻地,映照袈裟上开出的红花。
他闭着眼,独自在映日湖畔诵经。飞快转动的念珠,显然内心极为动荡。
“大师您一心向佛,又何时怜悯过众生。”那人如此说到。
惊雷,暴雨,夜幕下,水面上,到处漂浮着船只残骸,自己手中的禅杖沾满血污……记忆一幕幕压至眼底,袭上心头,沉重的令人喘不过气。
“有菩萨低眉,亦有金刚怒目。”他安慰自己。
他想起,少林寺的佛堂内,十二罗汉环绕排列,俯视着脚下渺小卑微的众生,檀香升起的白烟轻轻袅袅,随着空气缓缓蔓延,浸透了每一寸金砖地面的缝隙,和金丝楠木的纹理。
又想起了薛家庄,想起薛衣人手中的那一柄天清流星剑,想起那庄里无数的铁匣,每个铁匣里都藏著一件雪白的长衫,每件长衫上都染著一个人的鲜血——是‘血衣人’的杀孽。
"须菩提,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他唱念起经文。
优雅从容的老者——薛衣人,乃是昔日传闻江湖快意恩仇的名侠,终以杀孽太多,致遭天谴,长衫也终于是溅上了同胞手足的鲜血。
亲恩爱情,两无一是。
曾几何时,他想,庄主若能皈依我佛,遁世幽居,暮礼晨参,必得解脱。
现如今,他倒为自己的天真发笑。
一世为人,生万千劫难,无论圣贤仙佛,俱是如此修行路。薛衣人与薛笑人皆是太过执念,拘泥一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那人说:“大师也不过是普天下的一只蜉蝣,沧海一粟,如何普渡这芸芸众生?”
“众生皆我,我即众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