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桃夭
停驻,安坐,聆听轻俏的风声从窗外滑过,再于静谧的一隅看几页书,让稀薄的春光洒在窗台上。此刻,空气是清新的,光秃秃的树枝开始吐出嫩芽,绿植亦显现勃勃生机之妙相……回眸展阅字中山水,一幅幅青绿画卷便也跳脱地顺势涌来。
指节轻敲,将沉郁击碎,始觉这样的日子甚好!
眼前,我所展阅的书,是一本看过无数回却依然愿意一读再读的书《落花寻僧去》。
作者林谷芳,系台湾著名禅者,音乐家,文化评论人。据林先生自我介绍,他于六岁便有感于死生,高一时见书中句:“有起必有落,有生必有死;欲求无死,不如无生。”有省,遂习禅。同一时间,亦因一段因缘之故而走入中国音乐,四十年间,于音乐,始终观照道艺一体。在修行一则,则是“出入禅、教、密三十年,不惑之后,方知自已是无可救药的禅子。”遂对向上一路,多所拈提,常以剑刃上事砥砺学人,标举宗门不共。在禅与艺术外,至1988年后,又以海峡开放恰可印证生命所学之真实与虚妄为旨,行参悟之路,并著书立学以启后人智慧,一路行脚,扫净无明,通透身心。
《落花寻僧去》开篇即言:禅家的生涯叫云水,云水指的是卷舒自如、随缘自适,正是悟者的一派自在风光。
悟者云水,未悟者也须云水,这云水就是让自己不留恋于一事一物,让自己“闯尽丛林叩尽关”——因不同丛林就需有不同的锻炼相对应。“闯尽丛林”可寻到对应自己生命情性的修行,尽管所遇境遇不一,却都能触发生命的感悟及真谛。“叩尽关”更因无明幽微炽盛,只有透过不同禅关的叩应,才能让自己的罩门现形。
禅家云水其实就是行脚。行脚是禅家修行锻炼的重要手段,它是直对禅关丛林的叩问参访,但禅关何只在丛林?行脚,更可以直让山河大地现前,不仅因山色实相、溪声广长,还因我们脱离了惯性的生活,眼前种种就有一分新意,而到此,行脚也就不须如一般想象的风尘仆仆,孜孜以行。这样的行脚有时更像一场旅行。
《落花寻僧去》以散文形式的篇幅出现,从北至南,从东至西,那长白山天际的湛蓝,九寨沟的多彩,草原的辽阔,塞北的空旷,江南的迷蒙,敦煌的风沙,三峡的壮丽,甚至从中国到日本的游历,皆独立成篇,并配以大量的摄影作品,让读者如同跟着也游历了一番。
文章记叙无论来自自然景观的奇美意境所引发的禅思,还是人文风光所展现的,对历史的叩问都不离宗门如实锻炼的本质。作者以脚步丈量明山净水,风吹草长,用心灵去感悟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触发对生命奥义的探寻,同时也印证了过往所契的真实与虚妄。
合拢书本之际,不免感叹,此书虽图文并茂,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再者,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由想到,若有机会还是愿意脚踏实地做一番游历的,从书上触摸到的,毕竟不如坐身山水间来得痛快与彻底。
书中亦有言:“是否读书、行脚,决定了视野;读怎么样的书、行怎么样的脚,决定了方向;要怎么去读书、怎样去行脚,就决定了境界。行万里路,有读万卷书的准备当然是好,但行脚不只是读书的印证,它还具有书本未见的真实。”
不过,退一步想,即便不能亲临其境,但于这样的午后,将神思放逐于书中山水间,且借阅他人的感悟精髓,为我所用,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将目光从书页上撤离,一窗之隔的院子里,月季花的蓓蕾在风中左右摇摆,又一次花开也将在不久之后吐艳,花开花谢,生死循环,其实万物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周而复始,所以,当你明白了这些,便不会执著于对某事某物的获取,而使心生贪执之苦。遵循万物之道,剔除无明,澄净灵魂,方见本心。
抬眼凝望天空,不觉已是归鸟投林的暮晚,云朵显得很厚重,仿佛在酝酿一场雨的降临。回身收拾书本,泼掉残茶,将杯子洗净的间隙,粲然一笑,我并未辜负这日渐熏暖的春日,我亦因阅读而快乐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