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超能力,没有太多人知道的超能力。
她可以轻易听到对方心底的声音,那样轻轻浅浅回荡在耳中的吟唱般的声音。
比如在她走过那些行乞者身旁,她会听到——“多希望今天快点结束,天气冷的快要死掉”,又比如,她会听到路过的美女心里的嘀咕——“哟,鼻子好挺啊,肯定动了刀吧,老妖怪”,再或者,地铁站台旁边面无表情的上班族,等候地铁的呼啸声中,眨了28次眼睛,轻叹了17次,她却听到了他心底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为了生存而奔波的生活?”
所有她可以看破说穿的事情,总会在她听到那些小声后,将那些准备从胸腔爆发出的声音又努力压回心底,所以,她刻意去保持沉默,憋到面红耳赤也尽力不说破,这是她的底线。
她不觉得这个超能力有多厉害,也曾幻想如果可以,可否给自己换一样超能力,无论是隐身术还是瞬间移动,哪个都比这个强。她也不是没和别人提起过,然而结果都是在别人嘲笑声里被淡忘了,从此也就没有了下文。
有时看到新闻里报道的那些记忆超群的人,甚至记得前世今生,她也曾想,是不是对方也和自己有一样的苦恼,置换一个超能力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别人看来似乎并不是什么烦恼,而对于她确实一种逃不开的宿命论,她不想要这样的超能力,因为她听不到自己心底的声音。每天在外面听到的小小声,乱糟糟的堆在脑袋里,一遍一遍屡清楚已经需要耗费很多精力,再加上自己的正常生活,常常让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而这一晚,她又一次失眠了。
“那不是把周围人都得罪完的谁谁吗!”
“真的假的,闹着玩呢!”
“谁知道是不是博眼球,上次的提案把老板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咱还是躲远点吧。”
下午在公司,她路过洗手间,听到了别人的对话,指指点点已经习以为常,却还是又一次惹恼了自己。
“你心里不过是想借用Linda的文案出个新企划,没成想被她看到了,现在在这拉帮结派干嘛呢?”她没忍住,看着眼前这个标准美女说出了自己听到的小小声。
“胡说八道什么呢,不知道别乱说!”气呼呼地踩着恨天高慢慢淡出视线,旁边的女生也吓得不知所措,掉头离开了。
她知道,自己又得罪人了,总是这样,一次两次,反反复复,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听,听到又控制不住在这样讨厌的人面前压回那些话,可能自己这样也很讨厌吧。她也讨厌自己,很讨厌却又时而心疼,言辞犀利,尖酸刻薄,这些都是她可以想到能形容自己的词。
倘若不是能力上成,恐怕广告界没有公司敢用她。
公司老板也不是没想过开了她,主要在于一个广告公司的灵魂在于创意,那么她就是他们的灵魂,虽然脾气古怪,却在每次的创意讨论会上一语惊人,带着公司拿下了好几个不小的单子,老板想着谁也不能和钱受气啊不是?只要deadline之前交出设计,走大马路上谁认识谁?
“诶,Hazel来我办公室一下!”老板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想着和她谈一下新接的一个农家乐旅游景区的方案,外加看到她又和同事要起冲突,赶紧来救个场,谁要那个气急败坏的美女还是刘秘书家二表舅的三姨侄女的邻居呢?
“老板,之前那个设计今天下班前能交出来,还有其他什么事吗?”打心眼里不想多说话,耳朵里的小小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头昏脑涨,哪还有力气多说一句。
“好,很好,这样,今天新来一个项目,近郊新开业的一个农家乐,想让我们给策划个广告活动,你看你有没有好的想法,这边准备把项目交给你 。”
说话间,小小声穿过右耳,来到昨儿,被她听得一清二楚:“但愿这丫头别再把客户给我得罪了,虽然数额不大,年底项目总是要多完成点,晚上要不要带老婆去那家意式餐厅……”
她,一个被无数声音包围的她,再一次爆发了,“好了我知道了,明天中午前把预设发给你,还有上次那个客户不是我得罪的,他自己反悔不签合同,您自己没有追究,怪我也无能为力……”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了。
“那……,你先去工作吧。”老板又一次哑口无言,这小丫头片子太厉害了,吓得没敢说话,甚至没敢再想其他。
回想这超能力,有时也不是都那么冷酷无情。
一次偶然,和往常一样挤地铁下班,刚到小区,看到路灯旁一个少女的身影,周围几只猫“喵……喵……”个不停,女孩一个人自言自语,“快吃吧快吃吧,没事没事。”仿佛猫也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她的话。
这个时候那个小小声又来了,“要是我家小白也在流浪,希望别人也可以这样给他点吃的,不然这么冷的天,它一定会很难过。”
她被这样的小小声温暖到,那种由内而外,冰霜融解的感觉,她永远都记得,是的,她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外冷内热,能感受到别人的温暖,那么她的温暖也会溢出流淌;触及之处冰霜严寒,立马全副武装,由内而外迅速冰封。
这就是她的超能力,没有太多人知道的超能力,它的名字叫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