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075】

本期《奇葩说》讨论了一个东方文化中广泛存在的问题：父母如果主动提出要去养老院了，作为子女，是应该支持还是反对？

节目中双方的论证过程都已经十分充分了，不管是说理还是煽情，不管是从社会整体考量，还是从身边实例出发，基本上涉及这个辩题的各个角度和观点都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也想不到比这些专业辩手们更具说服力的观点，只是想就这个问题说几句个人的看法。

我觉得应该支持。

理由大致如下：

首先，这是父母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应该尊重。这个题目好就好在它不是站在子女的角度出发，说“子女该不该送父母进养老院”，而是“父母已经决定要去了，子女该不该支持”，主动权在于父母。我觉得只要是成年人在理性情况下做出的决定，都应该被支持，何况这事又并没有伤害到第三者。成年人都该自己做出决定并为此承担责任，谁也不能横加干涉，即使是家人也不行。父母要去，子女不让，有“以亲情作绑架”的嫌疑，就像是子女小时候想干的那些于人于己都无害仅仅出于自己喜欢的事，但父母就是不让，一样的道理。

其次，现代社会的高频流动导致很多年轻人都是独自在外打拼，父母被动成了“空巢”老人，这种情况下，老人在家里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子女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远远没办法第一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说起来是住在家里，其实跟养老院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还不如养老院24小时有专人看护。

如果父母跟子女住在一起，很多时候子女其实就是把年迈的父母当成了家里的“免费保姆”，虽然这多半不是出自他们的本心，但造成的事实就是这样。子女要工作，父母能做的就是煮饭、带孩子之类的事，为了缓解子女的压力，活生生把自己逼成“免费劳动力”，还必须怡然自得。其实他们真的就甘愿这么为子女奉献一生吗？即使如此，子女就真的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吗？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想过点轻松自在的晚年生活，子女的执意反对是不是也刚好证明了自己内心的自私呢。

其实老人帮子女分担家庭责任这种情形原本就很“畸形”，在西方社会也几乎没有这种事，是我们特殊的文化环境造成了这种局面，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轻易扭转的，但并不能证明这么做就是对的。

第三，从大趋势来说，未来“人口老龄化”的问题必然越来越严重，养老院必然越建越多，住进养老院也必然成为许多老人们主流的生活方式，现在不过就是把这种生活提前了，有什么大不了。也许当我们这一代人老了的时候，不进养老院可能反倒成了标新立异了。现在之所以那么多人觉得老人进养老院不是一件太“正面”的事，只不过因为传统的文化环境要求我们过农业时代那种“四世同堂”的生活，社会整体上被文化给塑造成这样了，而我们只是顺应了这种塑造。

由此看来，支持父母进养老院并不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也并不能跟子女的孝顺不孝顺扯上关系，这里面只存在一个需要再三仔细确认的问题，即：

父母提出这个想法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言不由衷”？

如果是前者，那没什么说的，全力支持；怕就怕是后者，父母其实并不愿意去，但是为了减轻子女的负担，或者自认为对子女再无多余的价值，于是做出了这样“舍己为人”的决定，但恰恰是这种情况，却是现实中最常见的。毕竟我们小时候都是听着“妈妈不饿”、“妈妈不爱吃鱼”这种故事长大的。父母把一生都无私奉献给子女，直到变成再也吐不出丝的春蚕，他们亲身实践了父爱母爱的伟大，却也把它变成了子女日后心怀愧疚的理由，虽然，他们事先可能都没有想到过这点。

这就要说到传统东方文化中一个非常不好的特点了：有话不直说，让听者自己领略弦外之音。逢人只说三分话，你猜你猜你猜猜猜，亲密如家人，也要时不时玩一下这种“宫心计”的游戏，让你多体会体会小情侣之间固有的那种“成天猜谜语”的生活。家庭成员之间，有些事明明是“不好”，为了不让对方担心，硬说成“好”，然后因此可能觉得对方对自己不够关心，甚至有可能成为日后争吵的口实。就因为我们过于迷恋这种“委婉含蓄”的表达，形成了多少误解，造成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家人之间若是都能尽量有话直说，少了多少芥蒂，提高了多少沟通效率。

不过幸好，传统总是会日渐改变的，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也总是会不断地生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