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厚生劳动省的调查显示,2月18日为止“钻石公主号”邮轮上有542人感染了新冠病毒,船上是否没有做好感染的管理工作的问题在国内外引起关注。
神户大学感染症内科教授岩田健太郎在2月18日,登上了钻石公主号。同一天夜里,对于邮轮完全没有做好感染管理工作的视频,名为“钻石公主号就是一部新冠病毒制造机,为什么我会进去当天就赶紧出来”在YouTube上公开。
BuzzFeed Japan Medical(医疗健康相关的媒体) 在19日早上对岩田进行了采访。因为认为自己也会有被感染的可能性所以岩田在电话里一问一答的形式进行访问。
他发出了“在日本谁被感染都不是没有可能,情况也许会非常悲惨”的警告。
两个小时在船里的经历,传染病专家认为厚生省“没有进行防治传染的对策”
问:您收到了船里的人说:“非常可怕,感染应该已经扩散”的求救信号,您是怎么通过厚生劳动省的许可到船里的,这个经过可以和我们说说吗?
岩田:当初,厚劳省的人和我说DMAT(灾害派遣医疗队)的成员可以进,可是同意我进的负责人又消失了,我只能在新横滨等着。后来厚劳省的人说“你只能在DMAT的管理之下活动,但是不要插手感染管理的工作”。“我说如果我能取得部门的信任情况下我再提出感染对策,首先我作为DMAT志愿者工作,不会涉及任何感染对策的相关问题。”
像他们这样的工作态度,在国际社会上是肯定不能得到认可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先要想办法进去。后来我在船边的登入口处等了一个多小时,厚劳省的人3点多才来,我就进去了。
这时候,我就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放在外面。我知道预防基本中的基本就是在进入有可能被感染的红色区域的时候是不能带自己的东西的。但是我在上船的时候就感觉他们这部分工作做的不彻底。
进了船之后,到了DMAT的现场,我对负责人说“请让我在您的指导下工作”。
“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工作”负责人这么对我说。
他说:“岩田教授您是不会做DMAT的工作的吧,要是传染病学的专家的话,不是应该出感染的对策吗?您就赶紧想想感染对策,改善现场环境。在这之前日本环境感染学会的人来了几次,都逃跑了。”我注意到他用了“逃跑”这个词。
“我们对于传染病学的专家这样的行为非常生气。我们只有级别很低的防护服,现在非常担心被感染。实际上在DMAT里面也有被感染的人。专业的人他们都跑了,我们自己会不会已经被感染了?”
在船上的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都有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感染的不安心情。
船的内部,医务室的通路,安全不安全的地方完全没有隔离开
问:看过船内部情况了吗?
岩田:首先去的是船的本部
问:是没有感染风险的安全绿色区域吗?
岩田:完全不是安全的绿色区域。安全的绿色区域的定义是,完全没有病毒的地方。但是那里有穿着防护服的人不断进出。防护服的定义,并不是说穿着的人就不会被感染。而是说在有可能被感染的区域里,一定要穿着防护服,这样可以隔离病毒。但是防护服的外面也非常有可能沾染病毒的。所以,在进入安全绿色区域之前,就必须脱下防护服。那种穿着防护服在安全和非安全区域之间走动,这不是自由地带着病毒行走吗?那还分什么安全不安全区域?(苦笑)
问:前几天,从环境感染学会到船里的岩手医科大学的櫻井滋教授说,船上是有专门的脱穿防护服的地方,在那里指导了如何安全脱穿防护服,岩田教授难道没有看到这样专门的地方吗?
岩田:我没有穿防护服,因为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去红色危险区域。
问:教授是用什么防护措施进去的?
岩田:我一开始就用了一个普通口罩。但是实际上在那里还有走来走去的患者,还有等待检查的人,完全是一片全红危险的区域,这哪里是绿色安全地带?所以我想到了,我自己也有被感染的风险,当时就感觉非常震惊。
比如说,船体的本部区域的一层下面有医务室。昨天往藤田医科大学送患者的时候非常忙,所以那个医务室的前面站满了患者,穿着防护服的自卫队的人也在这里面工作。这样的区域当然是红色危险区域了,竟然被认定为绿色安全区域。
问:教授您是只用普通口罩就去了那边吗?
岩田:我去了。在看到有人经过的时候我还问了“这些人是谁”。他们回答“这些是现在要带去医院的患者”听完我脊背发凉。和检疫所的人一起走在邮轮里,运送的患者就从我们身边经过。检疫所的人还苦笑说到:“现在我们和患者擦身而过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警觉的心情,我更是震惊。
这个行为对于传染病的专家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一般的可怕。但是DMAT的人和厚劳省的人都不能体会我的震惊。
问:感染方式是飞沫传染和接触传染,只是擦身而过不会传染吧?
只有一次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的话,也许不会。但要是一直在一个空间里,很多次这样的擦身而过,感染的风险就会上升。所以说这艘船非常可怕。一天24小时,14天都被封锁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很可能几十次的擦肩而过,感染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问:教授您看了本部和医务室了吗?
岩田:我就看了一眼过道,我觉得那里很危险就没有去了,然后就去了客室。
医疗人员可以进入,传染病专家没有常驻
问:医疗人员是什么组织来了大概多少人?
答:是DMAT的来了几十个人,人数每天也都会有变化。
问:自卫队的医务官去了吗?
答:自卫队的人又来,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医务人员。DMAT有临床经验,还有灾害派遣精神医疗队,检疫负责人和厚劳省的人。
问:没有传染病学专家入驻,这个是从哪里确认的呢 ?
岩田:国际医疗福祉大学的传染病专家来了。他们说来了之后有进行很多的检查,但是他们没有决定权,来决定怎么做的是厚劳省的人。
问:就是说他们的建议没有得到厚劳省的执行对吗?
岩田:我也有在船上见到厚劳省的干部,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用非常不耐烦的表情看着我。完全不想和我说话的态度。确实有不想听专家的建议的感觉。
问:叫了专家来了却不听专家的建议,为什么会这样?
感染病专家来的时候,也没有一种来了就要控制传染的团队精神,完全是在船内走了一圈。他们的建议也许有被执行到的地方,但是有一些最基本的没有做到。厚劳省的人就说,“即使给了这个建议我们也做不到啊”。
传染病专家的角度来看,现在还存在哪些不足的问题?
首先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船体内部没有划分清楚安全区域和不安全区域,这么基本的都没有做到的话,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细节的地方也存在很多问题,比如要接受检查的时候,检疫所的人要取他们签好的同意书的时候,也有发生感染的风险,因为你本身就不应该接触到有感染风险的人。就用口头同意的方式就可以了。
另外,在等待检测结果的人,都是应该要被隔离的。除了打电话意外不应该有任何接触,竟然还有人在客室外面走来走去。
之后应该怎么做?
问:教授您通过了这两个小时到了船里体验,现在是什么感受呢?
首先我看到了绝望。这样子下去的话感染的人肯定会增加,包括厚生省和DMAT的人都会感染。他们最后只会说“已经努力了也没有办法。”
我看到DMAT的人说“反正也是先从我们开始感染的”,我说“这样的话是绝对不行的啊”,他说:“那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啊。”
而且,从我一开始要进来的时候,就有人不同意我进来。竟然不肯让传染病专家进来,那就是他们本身就不关心这个问题。厚劳省可能觉得他们自己来判断就可以了,但是他们明明都是外行。我们需要非常专业的救治团队。我去非洲埃博拉和非典的时候到了北京,一个人都有四五个助手,都是一个团队一起进的。而且只有DMAT完全是不够的,我甚至认为厚劳省的外行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另外日本本来早就要做好CDC(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中国在非典之后就建好了,韩国也建好了。而且这次中国对于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等都有详细对外公开。但是日本这次却没有公开详细的情况。非典和新型流感的时候,日本的应对也非常缓慢,但是这一次新型肺炎,世界都在看着日本,看着这艘邮轮,厚劳省的这种丝毫不上心的做法,在国外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最后我希望不要在日本国内扩散,应该要控制好这艘船上的人。即使没有症状也应该隔离。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流感扩散。所有的预防措施必须严格彻底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