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幻水缘(11)

第十一回 胆大吐露真心 泪破香囊诗方

书接上文,沈芯等人在袁府施粥,这一晃便过了两月,到了秋收季节,朝廷济灾榜文才批下来。渝州各县陆续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减免赋税,遣返原籍,如此江城一带灾民尽散,只剩一些无家可归之人,也接连被袁琪带头的各府召为长工,开垦荒地。


沈芯见大功已成,灾情已了,便欲将粥铺散去,又和众女私下商议一番。苏雪晴面带忧色道:“此次灾祸虽已平息,但我听旁人说这场灾变非比寻常,一些家里莫说口粮,就连明年种粮也没有,且莫说熬过寒冬,开春若是播不上种,还不知道会有多大劫难呢。”


陈𦭳冰道:“苏姐姐莫忧,朝廷已发榜文,安抚灾民,想来已经妥善安排。只是奇怪,我听一些传言道,且不说神州各处,大江南北,就连红夷的西洋也出现气候异常等怪相,他们都话什么小冰期,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各地频发灾祸,这江城方圆百里竟无一灾一难,风调雨顺,想来必是有神仙庇佑。”


沈芯道:“此乃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若只是天灾,不过四方救济一下,又岂会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最主要便是新征的辽饷作祟。近几年,西南沿海倭寇虽已平定,但辽东后金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先前便已攻陷辽西,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屡次犯我大明,更侵占蒙古和朝鲜,不日必与我大明有场血战。这辽饷本征集的无可厚非,只是这本是国难,却将所有压力转移到贫苦农民身上,那些大门大户如今还在纸醉金迷,以为高枕无忧,殊不知除了后金,那红夷虽屡次被我海师击退,但对宝岛台湾一直念念不忘。那东瀛日本,虽在朝鲜受阻,可新上位的德川幕府与丰臣秀吉乃一丘之貉,不日也必是我大明心腹大患。此内忧外患之际,朝廷却不能任人唯贤,只一味任人唯亲,如何不让人担忧。”


二女见他越说越过,忙打住道:“沈弟莫要胡言乱语,妄议国政。”沈芯听罢,也知过了,忙闭嘴不言。


转眼又过了两三日,这日何当有事,陈苏两家丫鬟正帮袁府众人收拾施粥的器具,却因为一件小事,两群丫鬟在那里吵了起来。


苏家为首的丫鬟是莺儿,她指着一宋代定窑的百花碗对陈家丫鬟鹂儿道:“所借出去的碗具都是你们陈家负责的,怎可将我家小姐的碗筷也拿去给那些下人施粥,这是何道理?”


那鹂儿也是个伶牙利爪的,忙回道:“不过就是一副碗筷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因前面碗筷不够,是沈公子叫我们到灶房里面来取些下人碗筷送去的。且不说我们从没见过这幅碗筷,就算真是错拿了,洗洗也就罢了,又何必叫嚷出来,装给谁看啊。”


莺儿见她这张狂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道:“还说不是你们拿的,雾儿姐姐亲眼看见你们拿出去给那些脏婆子盛粥了,如今在收回来的碗筷中找到,你们还想狡辩?我们家的东西你们就可以随便动,平日碰了一下你们家小姐的杯子,就被你们好一顿说。就只你们家的东西不许人乱动,就可以乱拿我们家的了?你可知道这是我家小姐最喜欢的一个碗,平日常用它吃饭,如今被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吃了,谁还敢用,我反正不敢回小姐去,要不你去回。”说罢便要拉扯鹂儿去找苏雪晴。


两人正纠缠之际,正好沈芯学堂放堂回家,路过灶房,见两人在那里吵吵闹闹,哭哭啼啼,忙上去询问。


莺儿见沈芯来了,道:“沈爷,您来的正好,您且来评评理,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家小姐如何爱惜这碗,视如珍宝,如今被她们糟蹋了,她们还不认。”


鹂儿也道:“沈公子,你来说说理,我们何时糟蹋了她们家的东西,且不说是你叫我们来灶房取碗的,更何况我们都是取得素碗,何人这么没有眼力劲,敢拿这些带花纹的给那些脏婆子吃,她却非要赖我们,还要去告诉小姐。”说罢便扑到沈芯怀里大哭一场。


莺儿见她撒娇,怒道:“你也别在爷面前装可怜,雾儿姐姐都说亲眼所见,我何尝又赖了你了?我们家小姐出门就带了这一副碗筷,还是沈爷前些年送的,如今脏了,叫我们来什么东西盛饭给小姐吃?”


沈芯劝道:“两位黄妹妹,听我一句劝,少生点事吧。”转头对鹂儿道:“你且先回去,我自有说法,这事切莫让你家小姐知道,快去吧。”那鹂儿听毕,哭哭啼啼的往北屋去了。莺儿还想上前理论,却被沈芯拦住。


沈芯道:“莺妹妹,为何你如此不晓事,且不说这么一件小事,何必闹得如此厉害,如今苏姐姐旧病复发躺在床上,你刚才这么一闹,就算你占理,如今也少了三分。让袁府这么多人看见,且不说别人说你如何如何张狂,还以为苏姐姐是多么娇生惯养,岂不是玷污了你家小姐在外贤惠廉洁之美名。”


莺儿听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禁后悔莫及,道:“沈爷是我做错了,只是如今这碗脏了,小姐还等碗盛粥吃,这可如何是好。”


沈芯笑道:“这有何难,你且将我平日用的碗筷给你姐姐拿去,她昔日也常用我的,并不碍事,只是这事,你就不要同你家小姐讲了,只回我不小心将碗打破,明日我再找人买几副新的来。”


莺儿听罢,暗道也只能如此,便将那碗好生藏好,又用沈芯的碗筷盛了碗热粥,要给苏雪晴送去,一会儿盛着,一会儿还不停唠叨道:“沈爷,也不怪我多嘴,从小都知道你心善,只是这规矩还是要有的,我也该劝劝你,莫要将那几个陈家丫鬟宠到天上去了,瞧她们那张狂狐媚的样子,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沈芯见她气未消,恐出岔子,忙笑道:“莺妹妹,你还是休息去吧,我亲自将粥给苏姐姐送去,你就不要这般忙碌。”


莺儿听罢,也知沈芯心思,便把粥塞给沈芯,自己不知去哪里消气去了。沈芯捧着饭盒,又细挑了几碟小菜,来到苏雪晴房中。只见苏雪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虽说好了不少,但还是下不了床,见沈芯进来,忙问道:“沈弟你怎么来了,莺儿那小蹄子跑到哪里去,我正要差人去找她。平日也是将她们惯坏了,多大点事,竟闹得这云辉院沸沸扬扬,人人皆知,我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


沈芯见她动怒,忙劝道:“苏姐姐,且听我一句劝吧。你病才好了一点,又何须动怒,我已帮你教训了她一顿,她也知道错了,况且姐姐为人,大家都是清楚的,又岂会为这些小事而误会姐姐。来,快趁热吃了这碗热粥吧。”说罢,沈芯忙掏出热粥,用玉勺,小心吹凉了,认真喂了几口。


苏雪晴无法,只得吃了,细想了一阵,又道:“不行,我还是应该起来和陈妹妹说一声。”


正说着,陈𦭳冰领着鹂儿却先来了,只见她把鹂儿领到两人身前,让鹂儿给苏雪晴磕头。鹂儿忙磕了几个头,哭哭啼啼的道:“苏姑娘,是我们错了,是我们不小心把姑娘的碗筷给外人用了,还和苏姑娘的丫鬟了拌嘴,还请苏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雪晴忙从床上撑起身来道:“陈妹妹何须如此,不过是下人们一场误会罢了。”


陈𦭳冰道:“姐姐不知,平日我将这些丫鬟们宠惯了,做事不拘小节,竟不知分寸起来,惹得姐姐生气,也是该教训她们一顿了。”


沈芯将地上鹂儿扶起,笑道:“细算起来,此事还奈我。”


二女不解其意,问道:“此事又关弟弟何事?”


沈芯笑回道:“姐姐们细想,若不是我叫她们去取碗,她们又怎会拿错呢?若昔日出门之时,多给苏姐姐带几副碗筷,又怎会闹腾起来。说到底,都怨不得她们,姐姐们还是责备我吧。”


二女听罢,又道是一段痴理,不由笑道:“沈弟你啊,就是这样,凡事都是你来挡,才把她们纵的无法无天了。”


沈芯见她们都笑了,也不由笑道:“姐姐们和我相处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愿吗?我此生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姐妹能守在我的身边,常年陪我一起顽,我便心满意足了。”


苏雪晴听沈芯提到姐妹,不由想起邢露沅来,便随口问陈𦭳冰道:“这邢妹妹去苏州已有两月了,可有书信回来?”


陈𦭳冰面带忧色道:“可不就怪了吗,只月前收到一封,道她们已平安到了苏州府,后便了无音讯了,父亲也派人去寻,只是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邢妹妹怎么样。”


沈芯道:“恐是邢妹妹有其他事阻碍了,而且就算写了信,如今各地都有灾情,道路堵塞,说不定还在路上呢,姐姐们也不用担心。”


两女听沈芯如此道,也不再说什么。又闲聊一阵,莺儿从外面回来了,苏雪晴本欲生气起身,却被沈芯拦住,沈芯便假装教育了莺儿一顿,又将鹂儿拉到身边,让两人握手言和,这才急急的让两人去了。


三人一直在房内玩到夜深,陈𦭳冰见天色已晚,便欲告辞而去,沈芯也忙起身,说要送送陈𦭳冰。两人走到亭中,看到月色皎洁,不由停住了脚步,坐在亭中,微风一吹,卷起陈𦭳冰半截衣裳,沈芯只觉鼻尖一阵香风拂过,再看到她月下绝色面容,不禁痴痴的看呆了。


陈𦭳冰因专心赏月,并未发现沈芯异常,叹道:“沈弟,不知为何,我很担心邢妹,心中有不祥之兆,只觉得此生恐再也见不到她了。”


沈芯听罢大惊,方才回过神来,问道:“陈姐姐为何有如此想法?”


陈𦭳冰道:“昨日我做了一个怪梦,梦中邢妹对我哭泣,说她被奸人所害,困在梦里,我问她身处何地,却有一绿杉女子将她带进一片竹林,不知所踪,我心头一惊,须臾梦醒,才发现是一场幻梦,细想梦中之时,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沈芯道:“既如此,我便也遣人去苏州打探一番,我家和泉州郑家有所交集,他们必定会鼎力相助,若邢妹妹没有事便罢,若是她那位义叔对她不好,我便是抢也要把她抢回来。”


陈𦭳冰听罢,笑出声来,说道:“有时候,真是不懂弟弟在想什么,平日里温文尔雅,但有时候又冲动异常,还说什么抢与不抢,光天化日,目无王法,莫非弟弟日后想要落草为寇?”


沈芯笑回道:“姐姐是不知我心,我平日是最见不得女孩受苦了,若日后姐姐受委屈,我也会去抢姐姐的。”


陈𦭳冰见他越说越过,忙回道:“又在胡说了,还不快回去睡觉。”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却突然被沈芯一把抓住手。陈𦭳冰大惊,回头看着沈芯,只见他满脸通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忙问道:“沈弟,还有何事?”


此刻沈芯也是心猿意马,只觉脸颊绯红,刚才不过是见陈𦭳冰要走,鬼使神差,下意识的想来拉住她。而当拉住以后,虽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心声,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一话来。两人就如此定在风中,沉默良久。


陈𦭳冰又道:“沈弟?”


沈芯方才回过神来,想到刚才自己失礼之处,忙松开手,小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若是姐姐以后受了委屈,只要姐姐托人送来一封书信,不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


陈𦭳冰听他如此说道,不由羞红了脸,忙道:“我知道的,沈弟你也忙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说罢,也不容沈芯多言,便飞似的转过头去,跑回屋内,只留下一阵香风。


沈芯见她走了,也晃晃悠悠回屋歇息去了,一会儿走着,一会儿暗道自己方才无礼之处,不禁越想越气,一夜无语。


闲时光阴易逝,又多过了几日,沈芯请一众同窗好友到街边酒楼聚餐,来的都是津学堂一起攻书的年轻学子,他们年纪相仿,又都是性情豁达之人,酒过三巡,交杯换盏,不会儿便闲聊开来。起先都是一些借古讽今,指桑骂槐,歌颂朝廷的话语,在此不提。后又闲聊起个人近况,风月之事。彼时有位学子闷闷不乐,狂饮浊酒,众人见他有异,不免关心一番,他却毫不领情,全然不答,只一个劲猛灌自己。众人见他如此,料定必有什么伤心大事,见他不答,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一个略知一二的同窗叹道:“曹兄必是因为安姑娘的事无疑。”


众人见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忙问缘由,那人叹道:“说来也是件憾事,曹兄心意一位安姑娘已久,虽也时常在一起闲玩,却始终没能表露心意,谁知不久之前得知那位安姑娘已许配他人,是故曹兄才会如此闷闷不乐。”


沈芯忙问道:“既然曹兄心意对方,为何不上门求亲呢?”


那人笑回道:“曹兄日夜缠着对方,那安姑娘也不回避,待他和善,他便自以为安姑娘也有意与他,又因家中有孝在身,便并不急于一时。谁知今时不同往日,女子不回避,也并非钟情于你。更何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若不取,敌必取之’。果不其然,被一外来公子一番甜言蜜语哄住了心,捷足先登。那公子不像曹兄做事吞吞吐吐,犹豫不决,次日便请了媒婆上门提亲,谁知机缘凑巧,竟就成了,只可怜曹兄这位可怜人。是故,我奉劝在座各位,若是遇到心仪女子,千万不可犹豫不决,必当机立断,否则若是被人捷足先登,恐日后追悔莫及。”


几句话虽俗,却字字诛心,扎进了沈芯心窝,说的他沉默不语,暗自沉思。


是夜,席散回家,沈芯在屋内苦思冥想,不知如何启齿是好,又道:“若是姐姐并无此心,那日后恐再难相见。”又云:“如此唐突,岂不会被姐姐当作浪荡子弟。”又想:“此事若是被舅母知道,可又如何是好。”是故胡思乱想了一夜,竟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直到清晨时分,才昏昏睡去,等他再次醒来,却已一天一夜,又到入夜时分。


沈芯心烦意乱,便出了屋门,走到院中透气,只见不知何时,院内已布满秋雾,伸手不见五指,沈芯迷迷糊糊的走到亭中,却见陈𦭳冰穿着一身白色五花裙,正在亭中吃着花茶。


沈芯又喜又忧,缓缓走上前去,问道:“陈姐姐,你还没睡呢?”


亭中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冷冷回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并非你姐姐。”


沈芯听罢,方知有异,再看时,两人已不知何时幻到一处密林深处,便醒悟道:“哎,原来又是一场幻梦。”


女子见他呆站在那里,须臾变幻出一套桌椅茶具道:“呆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坐下。”


沈芯缓缓坐下,问道:“姐姐,我好似认得你,不久之前,你似乎想要抢我一件东西。”


女子冷冷回道:“抢也抢不过,更何况你又有奇缘,已得梦书,抢了也无疑,日后你还能复来,况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你们相助。”


沈芯问道:“姐姐有何要事?”


女子道:“昔日我受人所托,需追回六位妖魅,赴天庭销案,如今我已抓三人,其中一人已自行投案,如今还有两位妖魅已潜逃他乡,经我多日努力,好不容易锁定一人。奈何她已潜逃千里之外,我仙力不够,需你梦书相助,方能成功。”


沈芯听她说完,心生一计道:“姐姐,要我相助也容易,不过你需解答我心中三个疑问。”


女子思索片刻,冷冷回道:“你且问吧。”


沈芯问道:“我见姐姐与陈姐姐样貌七分相似,不知你二人有何渊源?”


女子道:“我算是你陈姐姐的孪生姐妹。”


沈芯大惊道:“陈姐姐还有孪生姐妹?为何从未见她提起。”


女子道:“我尚未出生,便已胎死腹中,和她融为一体,是故生魂借居其肉身之上,只有在夜里梦间方可自由行动。”


沈芯道:“原来如此,那第二问便是姐姐为何要追寻那六位所谓的妖魅。”


女子答道:“其一,那六位妖魅前世皆是红颜祸水,此刻正是人皇交替之时,若留她们在人间必掀起腥风血雨。其二,便是我一点私心,希望能借此功绩修仙成道,羽化升仙。”


沈芯道:“这最后一问,便是我心中最想问的一事,便是姐姐的名讳。”


女子愣了半天,未想到沈芯最后一问竟是,沉默良久,思索再三回道:“我本无姓名,若你愿意,便唤我一声羿冰吧。”


沈芯忙道:“原是羿冰姐姐。”


那女子疑惑,反问沈芯道:“你为何想要知我名讳。”


沈芯笑回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我自小有将梦中之事编撰成书的嗜好,姐姐经常出现在我梦中,但苦于一直不知姓氏,便只好用女仙,仙女等俗套词汇形容姐姐,岂不是罪过一场,今日一问,方才功德圆满,豁然开朗。”说罢,便随地捡起一块尖石,在手臂处反复刻着羿冰两字,直到刻的血流不止,方才罢手。


女子问其缘故,沈芯回道:“姐姐,实不相瞒,我只能记住梦中五成故事,是故要让自己刻骨铭心,方才不会忘了姐姐名讳。”


女子暗笑其痴样,又道:“如今我已回答你三个问题,那梦书你是借与不借。”


沈芯道:“自然要借,只是那书神出鬼没,总是在我不想读它之时,突然出现,如今我想要拿出,它却不见,我也不知如何召唤它。”


女子叹道:“罢了,你也不用召唤它了,且抓住我的手。”


沈芯遂上前握住其手,只觉那手冰冷异常,宛如握住一块浮冰一般,冰冷刺骨,纵使他手热,却也差点松开。正在自己难受想要松手之时,却被女子紧紧握住。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两人便幻到一座桃花庙前。


沈芯放眼望去,只见院外种满十里桃花,宛如初春时分,开的是花团锦簇,美艳异常。


女子冷冷道:“既然跟来了,何不现身?”


话音刚落,只见沈芯腰间金光一闪,刀姬也出现在二人面前。


沈芯笑道:“刀姬姐姐,你怎么也跟来了,梦儿妹妹呢?”


刀姬白了沈芯一眼道:“你还说呢,自己莫名其妙的跟着她来到千里之外,梦儿妹妹仙力不够不能前来,若不是因你随身携带,我也恐怕不能现身,若此时你被她所害,看还有谁能保你。”


女子道:“你既来了,就带他走吧,我已入梦,不再需要他。今日我抓了这只,便还剩下一只,到时候我感应其之所在,自然会去梦中找你们。”说罢,便要转身飞入桃花庙。


沈芯忙拉住她,问道:“姐姐,你一个人真的行吗?需不需要我们相助。”


女子冷冷回道:“一个桃花夫人而已,能奈我何。”


沈芯又道:“姐姐,天地有好生之德,希望姐姐只要抓住她们归案即可,休要害其性命。”


女子听罢,暗道此子迂腐,思索良久,又忽想起一件事来,便停下脚步,回到沈芯跟前道:“我尽力而为,只是看在如今你助我二次下,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莫要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你和她并不般配,还望你好自为之,一心向道。”说罢,也不容沈芯细问,便转身消失在梦雾之中。


刀姬见她走了,才放松警惕,劝道:“主人,这人由她去吧,这里并不安全,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芯问道:“刀姬姐姐,刚才她最后几句是何意思?”


刀姬回道:“主人心思,我怎会明白,她之所指,我如何清楚。只是我也该劝劝主人收敛心神,专心修炼,不久后,大乱将至,我恐主人心猿意马,恐闯下弥天大祸。”说罢,也不容沈芯反对,口念咒语,轻点沈芯额头,沈芯一阵吃痛,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见自己已回到房间,方知自己睡了一天一夜,慌忙将之前故事写到梦册之中。


次日昏昏沉沉,心不在焉,便推病不去学堂,在屋中胡思乱想。本想写一篇长文,将心中所愿告知父母,可写完之后,又觉此举不妥,昔日自己出门求学之时,父亲百般告诫不可心猿意马,需专心误学,沈芯恐父母见信责备自己,遂又将长信毁去。须臾又想要去问问舅母,探探口风,便换了一身衣服,来到舅母房中,可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嘘寒问暖一番,略坐了一会儿,觉得十分难受,便找了一个借口脱身,又失魂落魄的回到院中。时到晚膳时分,沈芯便到苏雪晴房间和她们胡乱吃了一顿,平日山珍海味此刻也淡然无味,宛如白面一般。席间苏雪晴所说众众,沈芯皆未听清,只恩啊的敷衍过去。众女见他心事重重,便不再多言。


是夜,沈芯在房中长吁短叹,悲春伤秋,心不在焉,百无聊奈。于是只好翻了翻身旁杂书,不过都是些孔孟之道,如何读的进去。又见灯下不知何时飞来两只灰蛾,在烛前飞舞求欢,不由羡慕异常。等两只飞蛾共赴烛前,化成两道飞灰,方才回过神来。突然耳边传来一丝熟悉琴声,原是陈𦭳冰正在月下抚琴。沈芯听到琴声,心中大喜,忙推门冲了出去。


陈𦭳冰在亭中看见沈芯急急走来,便轻声唤他。沈芯方才觉得自己失态,羞的满脸通红,便缓缓降低脚步,静静走进亭中,坐其身边,一言不发,听她弹琴。二人如此呆坐,直到夜深,陈𦭳冰也发现其异状,不由关心道:“沈弟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心事重重,不发一语?”


沈芯忙回道:“并非发生什么事儿,一乃姐姐琴声优美动听,不忍打断,二乃也因昨日怪梦一场,今日早醒,有些疲累。”


陈𦭳冰道:“为何如此之巧,我昨日也做了一场怪梦,梦见自己仗剑和一女子厮杀,那女子自称自己是桃花夫人,生的妖艳异常。”


沈芯听她如此说道,便忙问胜负如何。


陈𦭳冰回道:“我也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朦朦胧胧,应是赢了,只是一觉醒来,就已记不清了。”


又坐了一会儿,陈𦭳冰见天色已晚,便要起身告辞而去。沈芯见她要走,情急之下也不知从何处借来一丝胆魄,竟鼓起勇气,拉住陈𦭳冰之手。


陈𦭳冰见他猛然拉住自己,面色有异,便轻轻坐下,悠悠问道:“沈弟还有何事?”


沈芯吞吞吐吐,脸羞的绯红,半天吐不出一字一句,只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


陈𦭳冰等待许久,见他说不出半句,便又道:“沈弟,如若无事,我便去了,初秋渐冷,恐怕着凉。”


沈芯忙道:“姐姐莫走,再陪我坐一会。”


陈𦭳冰道:“今日已晚,不如散了。”


沈芯慌道:“姐姐,我有几句心底话想对你说,却又不知你想不想听,该不该说。”


陈𦭳冰见他脸涨得通红,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猜到一两分,彼时也红起了脸道:“你有什么心底话?我想听又如何,不想听又如何?”


沈芯道:“若姐姐想听,我便掏心挖肺说与姐姐听,若是姐姐不愿意听,就当今夜我胡言乱语,只求姐姐忘去。”


陈𦭳冰沉默良久,羞红着脸道:“你且说来听听。”


沈芯见她愿听,便知有戏,忙道:“姐姐昔日常念那首诗,有几个字我记不住了,姐姐可愿教我?”


陈𦭳冰羞道:“那句诗?”


沈芯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兮君不知’。中间三个字我记不住了,姐姐可还记得?”


陈𦭳冰他故意不说那几字,便明白他之心意,心中又喜又忧,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盯着沈芯,忽然落下两滴泪来。


沈芯见她哭了,也着急,忙道:“姐姐,你这么哭了,想必是我太无礼,冒犯了姐姐。姐姐要是生气,打我骂我便是,只求姐姐将今日之事忘去,日后我们还是姐弟,只求姐姐不要狠心不再理我,我便感谢姐姐大恩大德了。”


陈𦭳冰哭道:“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你之心意我早已明了,只是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既已有苏姐姐作伴,为何又纠缠于我?。”


沈芯忙道:“姐姐恐是误会与我了,我与苏姐姐清清白白,只有姐弟之情,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陈𦭳冰道:“此话当真?”


沈芯忙道:“千真万确,我敢对天发誓,苍天在上,若此时此刻我有半句虚言,便情愿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陈𦭳冰见他发毒誓,忙制止道:“沈弟,我信你便是,干嘛又要诅咒发誓,这誓言岂是能乱发的。万一老天爷听差了,降下冒犯的罪来,可如何是好?”


沈芯道:“我实则是怕姐姐误会与我,以为我是朝三暮四之人,是故情急之下,便说出这些话来,姐姐可是答应我了?”


陈𦭳冰羞道:“我何时答应你什么了,我不知道。”


沈芯慌道:“姐姐难道还不放心?姐姐不必疑我,我从不是那朝三暮四之人,也不是那寻欢问柳之辈,此时此刻,并非我一时兴起,口吐狂言。姐姐你有所不知,与你分别那两月,我日日思卿,夜夜梦你,方才千方百计,不辞辛苦,再回江城。又经过这几个月朝昔相处,更觉姐姐是我命中之人,是故苦思良久,权衡利弊,才有今日,大胆展开心扉。若姐姐也有此心此意,我明日就修书一封,叫我父母去你家提亲,我虽不才,必以死谏。”


陈𦭳冰一听提亲二字,先前那半点惊喜之意,却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瞬间扑到沈芯怀里,哭的宛如泪人一般,叹道:“‘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想来我和沈郎今生无缘,恐只来生再续。”


沈芯忙问道:“姐姐此言何意?”


陈𦭳冰泣道:“年前,父母曾来了一封家书,说已和渝州千户所屈家定亲,我因极力反对,方才托病不回。我不像沈郎你是男儿身,可随心所欲,推掉父母之命。虽父母并未强迫,但是奈何朽木成舟,快则年底,慢则来年,便会逼我嫁人,我正是考虑这一点,才一开始百般回避,谁曾想你却为此伤了手,我心一软,便铸成大错。公子有情,但奈何我命薄,是故不能答应你。”说罢,便一把手推开沈芯,狼狈逃回房中。


沈芯不听则已,一听心神全无,呆坐在石凳之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耳边传来几声雷声,顷刻下起瓢泼大雨,将整个院子罩在一片雨水之下,不时还有几道闪电划过天际。沈芯昏昏然,全然不顾大雨,失魂落魄的冒雨回屋,搞得浑身湿透,一片狼藉,他全然不去理会,只将湿透的外衣褪去,丢在地上,呆呆的坐在床边,只觉两眼一酸,冷冷的流下两行清泪,伸手抹去,只见那泪中带了一丝温血。


不多时,雨停住了,雾儿才从苏雪晴屋中玩耍回来,见沈芯呆呆的坐在床上,衣服扔的满地都是,忙问沈芯缘由。


沈芯仿佛没听见一般,全然不理会,只两眼无神的坐着。


雾儿服侍沈芯已久,虽说平日也有些怪异行径,却从未见他这样,便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的将沈芯衣服捡起来挂好。谁知雾儿收拾衣物时,沈芯一直随身携带的避水麒麟囊滑了出来,湿了一大片。雾儿大惊失色,平日这囊也算是个神物,即便是丢在水里,它都可以滴水不沾,浮在水上,如今却不知为何,仿佛用水煮过一般,竟破破烂烂的,宛如失去灵气一样。江雾柔深知此物何其重要,沈芯从小到大,即便是沐浴,也常挂在脖子上,从未离身,于是慌忙将香囊打开,取出里面的诗方,果然也湿透了,变得模糊不清,字迹不明。


雾儿惊道:“公子,这诗方为何弄成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谁知沈芯还是如同刚才一般,对她置若罔闻,不理不睬。雾儿没了办法,思索再三,只好小心翼翼的将那诗方摊开,慢慢放在火上,仔细烘烤,将其烘干。那纸虽已干,但毕竟被水浸过,已变得黄皱不堪,字迹模糊。雾儿已尽人事,也别无他法,只能作罢,又小心翼翼用自己随身用的香囊将诗方装进去,放到沈芯床边,方才算完事,一夜忧心忡忡。


次日一早,沈芯果然一病不起,昏睡不醒,雾儿也着急了,忙将昨夜发生之事告诉了苏雪晴。苏雪晴听说诗方被毁,也大吃一惊,又听说沈芯病了,着急不行。只是奈何自己身体并未痊愈,还不能下床,忙又叫江雾柔去找陈𦭳冰,叫她去找人请大夫来给沈芯治病。


雾儿无法,只好哭哭啼啼跑到北屋,此刻陈𦭳冰也暗自伤魂了一夜,正不知如何是好,谁知雾儿又对自己说沈芯病倒了,忙叫人去通知袁府。


袁府得知此事,也不敢轻视,忙请了城中几位大夫给沈芯看,几个大夫仔细诊断之后,见沈芯鼻息平稳,脉象正常,只昏睡不醒,却又不发热,也不知病从何来,只道是偶染风寒,便开了几副伤风药先给沈芯吃着。这心病如何又是寻常药物能治的?是故几服药下去了,沈芯也不见好转,只昏睡不醒,这样一连昏迷几日都不见起色。


欲知后事如何 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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