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一首好词总能引起内心的悸动,也总会让我们的心灵感受静谧和安顿。因此,在宋词中最偏爱东坡词,在东坡词中,又最爱《蝶恋花》。
“蝶恋花”三个字,原是这首词曲牌的名字。但不知怎地,它总让我想到:阳春时节,蝴蝶飞上花的枝头,那么妩媚,那么娇艳。。。
“花腿残红”上片头4字,写花已经不再明媚,甚至是要凋谢了,仅剩下几瓣“残红”。我承认,这实在会勾起人内心的伤感。因为我们会因此想到“流水落花春去也”。春天终会因为花的凋落而完结。但是东坡就是这样乐观的词人。他接着写“青杏小”。是的,宇宙是无限的,它从来不会为任何生命的衰败而停止运转,因为它总会去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较之于花的衰败,青杏就是新的生命。我宁愿相信,它的开放就是为了承接花的败落。
“枝上柳绵吹又少。”风渐起,将那柳枝上的柳绵吹得越来越少。这无疑也是伤感的。因为在中国诗词中,诗人们常常用柳絮比喻愁思。仿佛那漫天飞舞的柳絮和那愁绪一样,亳无依傍。词人们写“狼藉残红,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抒发内心的萧索和凄凉。
可是东坡,却又给人以希望。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劝诫我们,何必整日站在柳树下,看那风吹柳绵的凄凉之景呢?毕竟生活中还有许多像“芳香”一样美好的事物等侍着被追寻。
他的达观,使我敬佩。
下片,他又变作一个成功的电影导演。用蒙太奇镜头剪切法,书写了“墙里”,“墙外”两个本来不同的世界。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好词就是这样,用通俗的只字片语,传递深刻的内涵。他行走在墙外,但他听到墙里面传出的少女的笑声,就是这样的白描手法,但那笑声,似乎如在耳畔。
少女的笑声是纯真的,也是美好的。那种美,不仅仅是感官的享受,更是心灵的契合。
曾经读到“笑从双脸生。”这样的句子。那也是写一个少女,同伴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便很纳闷,于是问她原因,她说“原是今朝斗草赢。”斗蟋蟀的游戏就能使她如此发自内心的快乐,可以见得,她是如此的简单。似乎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日渐失去了笑的本能,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们真正发自内心的快乐,我们只能从诗文中寻找这样的𣊬间,去快慰自己。我想,这就是少女的笑之所以让东坡为之动容的原因。
词最后结尾句,犹如画龙点睛。“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仿佛诗人有心的偷窥惊扰了少女们的玩乐,把她们吓得跑开了。于是笑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这一切,让诗人有些怅然若失。他突然明白,原来,是多情的自己惊扰了无情的她们。
喜欢这首词,因为它让我回想起曾经青春年少的岁月,那个吃一颗话梅,就能高兴好久的自己。
现在,我知道,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