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诸多童年回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往往是那些羞于启齿的记忆,这其中,我那不堪回首的“小偷”经历,至今让我自己耿耿于怀,以至于每当家人玩笑似的提起,我都会带着些羞耻感。
儿时的偷盗生涯,其实范围和技术都很有限,就是在家中的床底或柜子深处,所涉及的人也不超过家人,而且结局出奇的一致,就是以我的失败而告终,来看看我童年中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挺强的“小偷小摸”生涯吧。
6岁时,觉得大白兔奶糖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每次妈妈称斤买回来一大包,赶快抓几块在手中,隔着糖纸就能捏到那软糯的手感。小心从两头拧开糖纸,要先小心地吃掉糖块外面包着的薄薄米皮,然后轻轻舔一下那洁白的圆柱体糖果,先让甜味和奶味在舌尖蔓延。然后,从一头开始,小口小口地咬下糖块,直到吃完把拿着糖的几根手指也贪婪地舔干净。这时候要立刻闭紧嘴巴,让还在口腔里的奶糖味环绕一会儿,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期待下次老妈给的糖。
我这样贪吃,当然每日的吃糖量会受到妈妈的限制,每天2块的数量,对比家中一大包的存货,实在让我心痒难耐。于是,我人生的首个偷盗计划就此开始滋生。
首先,当然是趁老妈午后昏昏欲睡时,开始搜寻她的收纳处,大概是看透了我的贪心,家中的食物柜、橱柜顶都遍寻不着。直到某天我鬼使神差地摸索进老爸的衣柜,在他不常穿的大衣口袋中找到存货,那种窃喜又得意的心情,堪称我童年的首个成就感时刻。
于是,我先是每天多拿一块,但似乎那个带着奶香甜味的秘密基地每天都在召唤我,于是2块、3块… … 越拿越多。为了不被发现,我还自作聪明地发明了复位方法,也就是用卫生纸揉搓成同款圆柱体,小心用糖纸包回去。
于是,每天看着“原封未动”的糖果,我甚为得意。直到有天,妈妈把常规份额发完,去拿她的存货时才发现,早已被众人皆知的小偷拿光。
原来,我预支的,是原本就属于我的甜蜜啊。
8岁时的偷盗事迹,我自诩为科学的探索。一天自然课上老师告诉我们
“金子是软的,你们妈妈的戒指,其实轻轻一掰就会变形。”
“真的,我要回家试试。”我暗暗给自己留了作业。
踩着板凳,拉开妈妈衣柜顶层的抽屉,拿出她用红色天鹅绒包起来的金饰,那完美的、圆形的戒指,散发着饱满的光泽,好像在跟我招手“快来试试看我的软度。”
于是,我将戒指放在上下牙之间,认真地来了一口,没使多大劲,圆环左侧就凹进去一块,流畅的圆弧像是磕掉了一颗牙,出现一个塌陷。
“真的很软,那我再把它咬回来。“毫不犹豫地,我反方向又来了一口。这回,戒指像是耷拉着耳朵的小狗,骄傲地圆脑袋完全吃瘪。
就这样,我坐在地上,把自己的一口牙当作金匠师傅手中的斧锤,左右上下地锤炼,不知过了多久,拿在手中的那个小小一枚圆环已经遍布坑洞,还有一处已经岌岌可危,能看出即将断裂的缝隙。
而我,这个盗金子的江洋大盗,竟然若无其事地将已经满身伤痕的戒指原样放回
“反正妈妈也不常戴,她不会发现的。“
其实,妈妈只是怕家务活多不舍得戴,那是她的陪嫁首饰,每周她都会拿出来擦拭保养。所以… … 我以科研为名的盗窃行为很快就被抓包。
后来,这个戒指已经没法再恢复,它被融掉打了一对小苹果耳钉,荡在我的耳垂上,但每次戴着它,我都好像觉得能看到苹果上的牙印呢。
小学快毕业时,与表姐一起迷上了《大明宫词》而她的爸爸就买了厚厚的上下两册精装版原著。高兴得不得了的她看完的第一时间,就把书慷慨借给了我。于是,我作业没写几行字就要看2页、睡觉被催好几次才放下书,吃饭时看、上厕所时看。看完还拿出漂亮的小本本抄。虽然不甚理解,却被那些写得很美的句子而迷住。
迷着迷着,就不想还了。于是,我心中那个自私的家伙开始出谋划策。先还了上册给表姐,而且还特意强调“大明宫词还给你啦,你要收好啊。“自己偷偷地,将下册藏在自家书柜里。
那时我们两相互借书经常一摞一摞地交换,她自然没仔细看,直到十几天后她边抱怨找不到下册,边无心地问我:“你是不是忘了还我。”
“当然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但却再也没敢把这本书放到书柜表面,而是将它深深埋进自己的旧课本中。而少了一半的这本书,似乎再也读不出乐趣,剩下的只有残缺的故事。而我,也再不敢向表姐借书看。
这些我一手炮制的“小偷瞬间”,今天似乎可以成为我和家人们之间的笑谈,笑我的自作聪明,或是我的故作镇定。但于我而言,却似乎在心底留下一个隐隐的印记,那些因为我的贪念、幼稚以及自私而生的念头,即使得逞了,似乎也并不如预期那样快乐。这些未曾成功的“小偷”故事,大概是某种提醒,不属于你的东西,得到也不会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