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离开生活的城市时,是一个下着小雪的夜晚。细碎的白点缓慢下降,却在触碰到时迅速融化,总是让人误以为是雨。就是这样,我无声的离开了。
刻意更换了号码,插上耳机,音量开到完全屏蔽了外界的躁动,深呼吸,自由而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感。终于,期待起了接下来的假期。
打开手机,犹豫了一阵,删去了那个熟记于心的联系方式。删除,并拉黑。明知那个电话早已不会再打来,做完这一切的手却依然在微微颤抖,手心一片冰凉。
忽略了心脏传来的微痛,专心思考起接下来的假期。决心用这一段空白来梳理心情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目的,只是随意订了车票,去远方,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孤独而自由的生活,就这样,我坐上了现在这辆列车。好像在随着列车漂流一般,看着不断向后走的窗外,发起了呆。发呆是常有的,总有些无法关联的事物会在这种时候建立奇怪的联系,我看着树木想到了画笔,接着联想到画家,孤独的电线杆,电线杆上的乌鸦,呼的一下,黑压压的在我的脑中拥簇而起,又散成一片..我沉浸在了幻想中,以至于没注意到对面坐了一个近乎与我镜像相对的女孩。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转过头,与我对视。那双眼睛黑的纯粹,看不出什么情绪,清晰的看到了此刻我在她眼中的倒影。就这样持续了几秒,在我犹豫什么开场白比较好时,女孩先出了声。
“去古城吗?”
“啊,是。”
“一个人?”
“想散散心。”
“正巧,我也是,你需要旅伴吗?”
她带着放松的笑容,黑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杂质,似乎并不是在和陌生人,而是认识已久的旧友,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鬼使神差的,我点了点头。预想中孤独的旅途忽然被打破,眼前的女孩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一路上,从风土人情聊到喜欢的书籍,再到新出的电影,甚至是最近做的梦境——我们的兴趣惊人的相似,近乎,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最后,共同约定好了行程,仿佛相识很久了一般,没有任何隔阂。
到达古镇时,夜色将落。古色古香的小镇仿佛刚睡醒一般,升腾起了华丽的灯火,古镇长街两边林立的酒吧营业不久,不间断的传出或沉重、或清新的弹唱声,与夜色融洽的结合在了一起。和女孩稍微靠的近了一些,她说,叫她小满就好。
在客栈安顿好后,我们选了一家清吧,因为不想被打扰,所以位置选在了较远的地方,浅浅的听着驻唱歌手唱着慢节奏的调调,像是水龙头的阀门被打开了一般,点了一些酒,将醉未醉,泪流满面。
我们的经历是那么的相似,人间蒸发一般的前男友,焦急忧虑的家人,迅速消瘦的自己..再到,将这一切全部重置的勇气。再次见到阳光的契机也是忽然的突发奇想,走出了寒冷的洞窟,长出了厚厚的绒毛。从痛哭到破涕为笑,似乎就是这么简单。
同住的客栈人满为患。深夜,互相支着微醉的身体,脚步并不稳,费了客栈老板不少力气,将我们丢进了房间。
不久,酒醒。看着眼前这张恬淡又带着疲倦的面容,细细密密的睫毛,我又发起了呆,数着小满睫毛的根数,不知数了多少遍,困意袭来,支撑不住,陷入无知觉的黑暗之中。
随后的几天,度过的时光变得简单而迅速,最初的漫无目的渐渐地消散了,我们兴致勃勃的规划起了行程,穿梭于古镇之间,寻找着有趣的事物,美食,骑马。这趟旅行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来,一——二——三,茄子——”最后的最后,留下了笑容灿烂的合影。
分别的那天,我们交换了各自买到的手环。细细的碎银链,缀着不同颜色的小小雏菊,阳光下,摇晃出细碎的光斑,如同离开城市时下的那场雪。
“小满,我们还能再见面吗?”看着列车时刻表,车票上是不同的目的地,非常远的距离。生活,也将按下重置开关,回归正确的轨道。
“......”模糊的话语。
她明明就在我面前,说出的话却变成了模糊拼凑的音节,怎么都无法理解。随后,列车到站的播报声盖过了话语声,她转身,随后融入了人群中,就像从未存在。
“小满...”在站台上等候时,我抬头看了看夜晚深蓝色的天空,几乎没有星星的踪迹,而是孤独的挂着一轮满月,如同倒映在小满的眼中。
此时,我已记不起那串本以为刻骨铭心的数字,取而代之的,是那细碎如星子般的手环,和那短暂的疗伤之旅。
“结束了。”如同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那张合照,被仔细的装裱好,放在了床头。照片上,只有笑容灿烂的自己,仿佛她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