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张老汉，一年到头靠逮鱼度日子，连吃饭住宿都在船上。一天晚上，他正端杯喝酒，忽听船头“哗啦”一声，张老汉开玩笑说：“水下朋友要想喝酒，那就请来喝几杯好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壶里的酒连斟三杯泼到河里。就这样，一连很多天，晚上都泼到河里三杯酒，第二天他就能捕到三担鱼。
一年中秋节的夜晚，张老汉弄了几样菜，对着月亮自斟自饮。喝了一会，觉得没多大意思，叹口气说：“团圆佳节，可惜只有我一人。唉！这时候，就是有个鬼兄弟来对饮几杯，也是好的。”话音没落，从船头就爬上一个衣帽整齐的中年汉子来。张老汉有了几分酒意，眯缝着眼睛说：“咦！船在河心，四面是水，看起来，你不是水鬼，那就是鱼妖罗！深更半夜，来我船上想干什么？”那汉子笑道：“哈哈！你刚才不是喊我上船对饮几杯的嘛？”说罢，他大模大样朝张老汉对面一坐，摸起壶来就斟酒。两人一问一答，亲亲热热地就叙谈起来了。
那中年汉子自称姓陈，本是三年前赴京赶考的举子，来到河边，见板桥被水冲坏，又没渡船，他怕耽误考期，就凫水过河，不料一个浪头卷来，就在河中心淹死了。近日来，为报答老汉泼酒祭河情义，每天他都在河底追赶鱼群，让张老汉捕鱼。所以张老汉才逮到这么多鱼的。
张老汉听说他是水鬼，也不觉得害怕。两个人说话碰心，就在船上对月盟誓，结拜为生死兄弟。一叙年庚，张为老大，陈为老二。
转眼之间，到了九月重阳节。当天夜间，陈老二来向张老大告别，说他在河中已整整守了三年，单等第二天午时三刻，河东有个骑牛牧童来到河边饮水，牛头一低，他就顺势滑到河里淹死了。有了小牧童做替身，陈老二就可以到城东李家去投胎，转世为人。
第二天中午，果然从东边来了一个骑牛牧童，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年纪。张老大见这样活蹦乱跳的孩子，眨眼之间就要被水淹死，真不忍心。他马上划船靠岸，拦头对牧童说：“小兄弟，这水牛我替你看着！请你到东庄给我买二斤青菜来。”小牧童一蹦一跳地买菜去了。等到菜买回来，天已过午，小牧童就骑上牛背，回家吃晌饭去了。
到了夜晚，陈老二上得船来，埋怨张老大不该打破他苦等三年的投生机会。张老大解释道：“你想投生，也应该找个将死的老人做替身才是，怎能找上这十几岁的孩子呢？”张老大说罢摆酒赔礼。陈老二听张老大讲的合情合理，也就算了。
不知不觉又是三年过去了，又到了重阳节。陈老二对张老大说：“我们好兄弟又要分手了。明天午时三刻，河西庄有个八十岁的老汉来买鲜鱼，当他踏上船跳板中间，脚一滑，就会掉到河里淹死，作为我的替身。”临走时还再三叮咛，请张老大帮忙，千万不能再耽误他苦守六年的投生机会。
第二天中午，从河西边真的走来个手拄拐棍的老人。张老大心中琢磨：老汉这么大年纪，让他过也活不了多久，今天就成全老二的好事吧！老汉来到河边，问有没有鲜鱼，说他家中尚有百岁老母，想买活鲫鱼炖汤吃。本来他的孙子要来买的，老汉又怕孩子不会挑选，所以他亲自前来。八十老人孝顺母亲，感动得张老大又软了心。他连忙抽回跳板，假意说舱中暂时没鱼，叫老汉等候片刻。接着他撒了几网，捕到几条活蹦蹦的鲫鱼，送到岸上，让老人提回家去。
到了夜晚，张老大早就准备好酒饭。陈老二上得船来，急得捶胸顿足，责怪张老大不该再次耽误他的投生机会。张老大抓住陈老二的手，难过地说道：“唉，要讲我俩的兄弟之情么，是不该破坏你的好事；但要是论天理良心么，八十岁的老人，亲身到河边来买鱼，孝敬百岁老母，如果眼睁睁见死不救，看着这样孝心人淹死河中，这天理何在，良心何存哪？”经张老大一破解，陈老二也淌下眼泪，连连点头称是，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转眼之间，陈老二已在河中呆了九年，和张老大结拜兄弟也到第七个重阳。当晚陈老二上船来对张老大说：“明天午时三刻有个怀抱小孩的妇女来投河，那就是我的替身。”张老大举办了一顿像样的酒饭，为陈老二送行，并说：“这次我决不再耽误老二你的好事。”哥俩你一杯我一盏，喝一阵哭一阵，直喝到金鸡啼鸣才散了。
到了中午，果真有个中年妇女，怀抱婴儿朝河边走来。张老大心里明白这一定是老二的替身。他叹口气，自言自语：“老二一人投生，死了母子二人，本想再次相救……唉！怎奈兄弟情深！”那妇女哭哭啼啼走到河边，“扑通”一声，跳到河里……吓得张老大头脑一炸，两眼一黑，跌倒在船舱里。这时，耳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叹气说：“是啊！不该因为投生，死了母子二人……”过了一会，张老大睁开眼来，只见那抱婴儿的中年妇女好像水下有人托着，又从河中心浮到岸边。这时和他吵嘴赌气的丈夫，也正好赶来，抱过婴儿，劝说几句，拉着妇女又一起回家去了。
张老大特别高兴。第一，看到母子二人没有淹死；第二，陈老二没有替身，我兄弟又可以再欢聚三年。天还没晚，他就办好酒菜，准备兄弟俩痛饮一场，可等了三天三夜也没有见到陈老二的影子。
晚上，张老大模模糊糊地看到陈老二头戴乌纱，身穿红袍，来到身边，说是阎王念他心地善良，苦守九年没找替身，便封他为城隍老爷；又念张老大为人忠厚，救生积德，增加阳寿十年，死后当封为一方土地。从此，“城隍亏老大，老大亏城隍”的故事就流传下来了。
笔者感言：在苏北，有人得到某人的帮助，总会感谢道：“亏你了！”这里的“亏”，不是“亏欠”的意思，而是“幸亏有你帮助”的意思。所以，“城隍亏老大”的意思就是“城隍陈老二幸亏得到张老大的帮助，才能获得神位”。这是当地的方言，在此作一解释。
过去，在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这阳间的人和阴间的鬼都是有一定的数量限制的。一个鬼要投生，那么阳间就要死一个人，要保持一种动态的平衡。否则，光是死或是光是生，那阴间或阳间还不挤爆了。因此，陈老二三次投生，都因张老大的一念之善而失去，确实是吃亏了。但无论是阴间还是阳间的统治者，行使职权的指导思想上总是抑恶扬善的，至少在大面子上善良的权重要比邪恶要重。所以才有阎王提携陈老二为城隍，增加张老大阳寿的举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