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普派的修道士们,一生只与上帝对话。
我没有上帝。
那一个傍晚的夕阳似从未见过,也许只在西湖边上,你才能看到这样的夕阳,看得你心中豁然明朗。
我在平原的四年,看了无数的夕阳,硕大一个,白日焰火般,刺眼、辉煌。在平原,因为没有山脉的阻挡,太阳落下的轨迹会比山区长很多,因此令人觉得,它怎么也落不下去,你会觉出它的不情愿,觉出一种文明古国的历史般,正在慢慢消逝,却永不退场的壮烈感。
南方小镇,潮湿温润,水汽之下,小镇的夕阳是个橘色的圆盘,你直视它,只见它慢慢、慢慢走远,然后在一瞬间忽而跳下了山,只留一片紫霞告诉人们它曾经的存在。像极了年轻的冒失鬼,令人琢磨不透,一瞬间心生忧愁。
西湖的夕阳,我形容不上来,我想,如果没有西湖那宽大的湖面,那天的夕阳即使再美,也无处洒下它那最骄傲的金色余晖。眼前金色的西湖,远处金色的雷锋塔,你会觉出一种伟大来,一种豪情,却不似平原落日的灼热激烈。可那金黄的颜色又留有余温,又不似小镇落日的死气沉沉。
这个世界,偶尔会以无声的方式与你交谈。比如,人们的突然沉默可能是一种残酷无情的拒绝,也可能是一种心意相通的赞同。无声的夕阳有它想告诉你的故事。
特拉普派的修道士,至死不与人交谈,他们的信念来自上帝,而由这种信念滋生的例如犹豫、放弃的烦恼,又都归于上帝。我不清楚这样的心理归途是否科学或者,是否有效地使他们一辈子忠于他们的信仰。
总有人放弃吧?
坚持下来的人大致是两种,一种是愚昧,一种是彻悟。徘徊于觉醒与混沌之间,又无坚定意志的,应该会放弃。
西湖的夕阳,豪壮,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突然醒悟,我所有所谓的残酷,其实都是自己给予自己的,只因在他人尖锐的刺刀面前,我选择了拿起刺刀。
我当然应该拿起刺刀,人的确不该太软弱。只是,我忘了自己原本就身穿铠甲。
特拉普派的修道士们一生只与上帝对话。
我没有上帝,我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