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就像一座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大冰山,能够被外界看到的,只是露在水面上很小的一部分,大约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另外的八分之七藏在水底。而暗涌在水面之下更大的山体,则是长期压抑并被我们忽略的“内在”。揭开冰山的秘密,我们会看到生命中的渴望、期待、观点和感受,看到真正的自我。
——Virginia Satir
某天中午换了座位,在那张暂时陪伴我半个月的桌子上,我第一眼便看到了有一些不属于他的痕迹。我看着那些用黑笔红笔蓝笔肆意涂抹的画画,抚摸着那些新新旧旧凹凸不平的划痕,心里一阵阵凉风呼啸而过,不知是谁用刀刻下,在蓝桌子的表面分外刺眼,如果他们知道疼痛,一定极其想控诉我们这些自私的孩子吧。
想来这些桌子,可以说是预科班的殊荣吧。在开学第一天被搬进教室,人手一张,崭新地发亮,引来了外班同学的无比羡慕,我们亦是欣喜不已。可学校的一番好意,却不曾想两年之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上面无数的涂抹、划痕、绘画,是上课时无聊的发泄,是改错裁题时的下手过重,每每视之,那上面真实呈现着的一笔一划,难以想象是出自班里同学的手下。有时候甚至想记录下那些丑陋至心痛的桌面——我确乎是这么做了,但照片早已遗忘在某个角落,图像上所呈现出来的深刻不及亲眼看到的万分之一。
两年了,他们陪伴了我们两年,七百多天的时光,我们用他学习,趴在他上面休息,我们是不是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我心中又泛起一阵阵难过,是为这些桌子难过,是为下一届预科的孩子们难过,是为我们在下一届预科孩子们心里留下的坏印象而难过。试想,当他们满心欢喜迎来他们的大高一,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张张遍体鳞伤不堪入目的桌子,他们又会做何感想。
2015年7月15日,我在北京,两点半起床,去看升旗。
只要到了北京,观看升旗仪式似乎是一个必备的过程,来了四趟北京,时隔十二年, 不变的永远是摸黑爬起来去看升旗。
四点五十七分,太阳从地平线边缘升起,国歌奏响,有些困倦的我顿时被那样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所触动,抬头一看,看到的却是身边大大小小的高举的相机和手机。
嗯,他们都在照相,摄影,他们希望与亲友分享这种盛大,他们想用最永恒的模式保存这一次亲身经历的升旗仪式。
本是无可厚非。
然而,他们真的亲身经历了么,他们忙着摆弄手中的相机,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就像在观赏一场别具一格的表演,毫无肃然起敬之心。
从何时起,人们的心态变了。当面对庄严的天安门升旗仪式,人们第一反应是拿起手中的相机,而不是报以热烈而深情的敬意,又如何对得起那些不分昼夜辛苦守护的武警官兵 和头顶上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我回头望向后方的人群,他们的举动出奇的一致。瞧,不远处的闪光灯像星星。只是这星星太亮,似乎刺痛了我的心。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呢,就像是骨子里某些热烈的情怀结了冰。
我站在人山人海中,我站在举着相机手机的人群中,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如果有一天我也会机械性地举着相机对着那鲜艳的五星红旗,我会把她照成黑白色。
情怀不再,又有何鲜艳有何庄严可言。
对转瞬即逝的东西报以记录的欲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从未认真看清他们的存在却一口咬定自己经历了看见了。换句话说,也许人们太过于专注于物化的回忆,而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如何全然地生活。
我不知道是否每天升旗仪式都是如此,但至少从那一天起,我发现中国人的性子里似乎缺少一些东西,一些对国家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一些对世间万物的敬畏之心。
你若不相信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试着去读更多的书走更远的路。
你若不明白何为敬畏之心,那就全然的生活吧
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我仍然坚信,在冰山之下,会有别样心性。
2016-7-30